天空中萨萨尔德人的舰队已经哑火了许久。
整个庞大战场之上除了地面上紫色的浪潮仍在一浪浪席卷向瓦尔哈拉之外,半空中舰队的对决反而陷入了离奇的安静之中。
萨萨尔德人闪烁着银色光芒的浮空舰一艘艘悬停在了半空中,攻击停息了,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而它们的对手,托尼格尔人的舰队却正在调头——庞大的银色舰队直接将整个侧翼暴露在了萨萨尔德人的面前——而它们的炮口,正对向地面。
这看起来有些诡异的一幕,此刻却切切实实地正在每一个人面前上演。
“这到底是怎么了?”
正面战场之上的攻势正在为晶簇的大军所主导,但仍旧没有走远的贵族联军此刻已经陷入了迷茫的境地之中。
战场上的连番变化让他们措不及防,一时间甚至分不清楚到底哪一方才是友军,而哪一方又是敌人?
在贵族联军反应迟缓之刻。
时间仍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萨萨尔德人的旗舰——圣帕契尔号的舰长室中,此刻的气氛甚至远比战场之上来得更加离奇。
面对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冈萨雷斯忽然之间明白,自己或许不得不作出这样的抉择——或者他早就应该明白的,在对方带着法杖‘托格里芬’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就应该已经明白这一切了。
舰长室寂静无声。
让人很难想象在一刻之前这里还川流不息,传令兵与各色军官进进出出,制图员不断修改地图上的标示,口令声与通报声嘈杂得像是一个菜市场。
“你可以选择死亡——”
布兰多平静的目光环视了一周,十三名萨萨尔德人的高级军官在他的注视下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只有那个身穿红袍的驻舰大法师对他怒目相向,两眼喷火。
他松开手,让大法师霍利斯的法杖悬浮在半空中。
十多双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那法杖之上。
“并让你的舰队与你一起陪葬。”
“伟大的萨萨尔德人的舰队岂是你这样的凡人可以抵挡的!”那个红袍巫师怒吼一声,举起手中的法杖便指向布兰多,法杖杖头的水晶立刻放射出明亮的光芒。
但他的法术还没来得及出手,布兰多便已经轻描淡地向他一指,空间的力量像是紧锁在这个老法师的身上,扼住了他的唇舌,让他动弹不得、一语不能发。
布兰多淡淡地看着那人:“只有天空的子民才是高高在上的,因为他们生来便享有与凡人不同的殊荣。即使今日落难堕入凡尘之中,你们还是不愿意放弃这高人一等的傲慢——”
“你们可以发动战争,可以操纵凡人国度的命运,但你以为萨萨尔德人就可以不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负责吗?”
他摇了摇头,轻蔑地一笑。
“天真。”
“你别得意得太早,埃鲁因人,你摧毁了天空之民的舰队,这件事永远也不算完——!”那老巫师忽然咳出一口血来,仿佛挣脱了一部分空间的束缚般,声嘶力竭地向布兰多狂喊道。
布兰多却不去看他,他的目光落在其他人身上,这舰长室中除了这狂妄无比的萨萨尔德巫师之外,再无一人敢于与他对视。
甚至连那位明显是这些人中的指挥官的中年贵族,也下意识地保持了默然,并低下了头。
“我倒从未说过这件事会到此结束,”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那桀骜不驯的老巫师身上,有些前所未有的冷然。
这本来就应当是一场无谓的战争。
但那些本不应当倒在这场战争之中的人,为此却作出了不必要的牺牲。
艾柯夫妇。
王长子。
身负重伤的的尤拉。
生死未卜的安蒂缇娜。
还有音讯全无的长公主姐弟与芙蕾雅。
这一切的一切,都应当归属于这场该死的战争之上,归属于发动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之上。
一想到兰托尼兰的剧变与艾柯夫妇的死,布兰多内心中便是一阵锥心的痛,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在离开埃鲁因之前,有意提醒这对夫妇留意他们自己的行程。
历史的悲剧本应当可以避免。
埃鲁因的一切都应当正在向好的一面进展。
但一时的疏忽,却酿成了如此的苦果。
或许他可以再小心一些。
再果决一些。
若是在一切发生之前更早地终结了埃鲁因的乱局——他拥有长公主的支持,又得到了兰托尼兰与维埃罗作为盟友,甚至高地骑士们也对他心怀善意,作为王国政治版图之中不可或缺的一角,王党也愿意与他和解。
只要他愿意。
他便可以重建昔日贵族们的同盟,一手终结南北的乱局,让埃鲁因重新走向繁荣与统一。
或许那样的话,这一切本不应当会上演。
可是——
真的如此吗?
一个其乐融融的,所有人仿佛都各得其所——从安列克的尸首之上瓜分到了足够多的利益的,看起来花团锦簇的埃鲁因。
那就是他回到这个时代的最终目的么?
不。
布兰多在心中坚定地摇了摇头。
未来的埃鲁因不应当只是这样的。
或许他心中仍有理想,或许长公主足够坚强,或许王党仍旧愿意遵守自己曾经的诺言。
但他们,都不是埃鲁因。
正如先君埃克在他的剑下所立下的誓言:
‘我在此剑之下,立下圣贤的誓言——’
‘我将立誓带领我的子民——带领他们远离纷争与杀戮,远离帝国贵族的傲慢与贪婪;我立誓为了不再重复这历史冷血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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