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溪一时想不清楚。
一方面,她当然要回去,回去谢罪,母星是她永远的心结,不回去永远解不开。另一方面,她始终做不到像渣男那样提裤子忘,第二条命是这里给的,不能不回报。
回报天地,回报师傅,回报每一个人。
如果能忘了母星,那她也不会惦记着回报。同理,如果不念此间的恩,她也能忘了母星的恩。
所以,这根本就是一回事,选哪个?当然两个都要选。那么,如何才能不负此间不负母星?
她得好好想想。
饶是苍枝日渐好转,也泡了大半年的生命泉才苏醒过来,还得继续泡,但人醒了能说话能沟通,只是意志消沉失魂落魄的。
众人猜想定是被蛊王临死前怨恨的话怼得不轻。
可怜的小姑娘,别世界崩塌站不起来了吧?
苍枝没那么脆弱,但深受打击是真的,也怀疑起了自己。
“你们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夜溪和空空只能劝她:“大家都这样啊。”
躺在池水中,只露着脸,苍枝缓缓摇头:“会不会,大家都错了?”
这个——
空空一记眼神:你来说,你最能洗脑。
夜溪瞪着她后仰头:我洗你了?
空空:洗的还不轻呢。
“或许吧。”夜溪思索了下后道。
“嗯?”苍枝微微偏头看她,水面上大眼睛一眨不眨,像求肯定又像怕被肯定。
“呃,这个嘛,咱们这样来想——比如这个,这个这个,”灵机一动,一指盘着的脚:“比如脚和鞋。”
脚?鞋?
一坐一躺的两个人一起望去,视线落在夜溪的脚上。
“呃,溪儿,你的鞋子还是万年不变的‘简朴’啊。”空空如此道。
苍枝便直接多了:“你换过没?”
夜溪:“...”
“咳咳,光脚走路硌得慌,所以,得穿鞋。”
两人皆甩给她一记废话的眼神。
夜溪微叹,我太难了。
“小婴儿有小婴儿的鞋穿,孩童有孩童的鞋,大人有大人的,女人有女人的,男人有男人的...当脚长大了,鞋变小了,不换鞋,脚当然有意见。”
空空点头:“有道理。”
苍枝木然:“这跟我养蛊有何相干?”
“当然相干,你们的养蛊术不也是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从低到高的嘛,万事都有一个发展的历程嘛,远古茹毛饮血,现在多少菜系遍地开花...总之,道理都是一样的。”
苍枝张了张嘴:“你是说...我的养蛊术...落后了?”
“咳咳,苍枝同学,你是很有研究天赋滴,继续努力。”
空空看看她,再看看苍枝,再看看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苍枝眼睛一眯:“不对,我在意的不是养蛊术——我当然会研究出更好的养蛊术——我在意的是,蛊王自爆前的那些话。我们...是不是很讨厌?虫族是不是恨死我们了?”
两人心道,互换身份,你能不恨?
当然不能这样说。
空空道:“虫族本就处在万族之末,甚至连草木成精的都比它们多。你们养蛊还算是帮它们提升了地位呢。”
苍枝摇头:“一王蛊成万虫枯。便是成了蛊王,它们余生也只是为主人效劳,于虫族,哪带去什么益处。相反,虫族还要被蛊王支配为个不相干的莫名其妙的人抛头颅洒热血。”虫族赔大发了。
这话说的,两人对视一眼,疯魔了,被蛊王种了心魔了?
夜溪便道:“怎的?你还要和虫族平起平坐敬重它们不成?”
苍枝再摇头:“也不是,总觉得...哪里不对。以前觉得,弱就该被强支配,可现在...好像不该这么简单。”
夜溪嗯一声:“强和弱固然有个人有种族的努力,但最多还是先天决定的好不好?是老天定的各族的命数和天赋甚至大约前程好不好?虫族不满自己弱,不满被更强的种族欺压,去投诉老天呀,怎么怪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再说了,它们有什么好怪的。你是比它们强,比它们命长,比它们厉害,但你没有它们能生啊。咱们说顿话的功夫,母虫能下多少卵?”
“人家的种族优势放在那呢,基数大,繁殖强。”
“你还给它们抱屈。说句不好听的,假如有一天你们巫族全灭了人家虫族还生生不息呢。”
夜溪哼一声:“生物链越顶端,越脆弱,越容易断层。况且,人家蛊王那话里意思,分分明明是瞧不上你,嫌你打断它们短暂却快乐的小日子,你还怜悯上了,莫不是蛊王下的巫咒起作用了?”
苍枝张大嘴,啊,原来是被虫族鄙视了?不是吧?可是,从夜溪说的另一个角度想,虫族才是最强大的种族啊!
想一想,自己养出蛊王来,是用了很多虫,但,那些虫放在基数庞大的虫族里,似乎真的很不算什么啊。比如,这片土地上,前脚她抓光了虫子,后脚就有新虫子生出来,根本不见少啊。
可自己呢?死自己一个,都是巫族挖心割肉的损失啊!像自己如此出色的人儿,是想生就能生的吗?
司芳:呸!
茫然了,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又好像没明白。
“你们出去玩吧,我想想,我得自己想想。”
见她不是应付,是真要思考,眼里也有光了,两人便出了来。
空空竖大拇指:“还是你能洗脑。”
夜溪呸她:“什么叫洗,我说的本来就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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