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维则泡了回澡,却还是毫无睡意,彻底体会了一把“辗转反侧”的滋味。
更夫地敲着梆子“笃笃”地路过,竟然已是三更。宁维则索性不睡了,披衣而起,走进了院子里。
海平州的天穹,跟前世没有丝毫相同之处。
但这并不妨碍她抬头静静望着星空。
“还没睡?”清朗的话音如竹下之风,萧萧肃肃拂过。
宁维则猛一回身,看到赵安歌的大长腿正跨过门槛往院子里来。赵安歌的眼窝微微有些凹陷,下颌的线条也越发的硬朗直白,整个人清减了不少,应当是这几天累得狠了。
“没事,只是突然有点睡不着。”宁维则有些恹恹的:“看你这几天没怎么休息的样子,快回去睡吧。”
赵安歌没想到她突然关心起自己,心头一暖,往前上了一步,可脱口而出的却是公事:“酒酿得如何了?”
宁维则轻叹了口气,这是大股东催进度了吗?真拿自己当供销社的驴了啊……
腹谤归腹谤,宁维则还是一五一十地汇报了进度:“地缸的酒已经酿了整七日,我正打算明日去试着蒸一次。”
赵安歌这才醒过神来,自己忙着办那件事,竟然都过了这么久……他连忙回了回神:“我对蒸酒也好奇得很,不如明日同去吧。”
宁维则对这事自是无可无不可:“好。”
“夜里露寒风重,”赵安歌把自己的披风摘下来,双臂环过宁维则的脖颈,给她披到了身上,又仔细地把带子系好,“莫要看太久的星星。”
说完,赵安歌便急匆匆地回了房间。只是月光明亮,把他腮边的红意照得清清楚楚,宁维则忍不住笑出了声。
泡妹子还是要脸皮厚些的嘛,景王爷这害羞劲,倒是真真的可爱。
只不过被赵安歌这么一打岔,宁维则心里的烦闷倒也重新沉没下去。
院子里确实有些微凉,她紧了紧披风,回了屋子。
披风上还是那股爽利的味道,似乎是檀香,又似乎掺着橘皮的清新。宁维则解下披风,拿在手里,微微有些出神。
大婶是个勤快的,伸手来接披风:“宁姑娘,我帮你挂起来吧。”
“有劳婶子了。”宁维则礼貌地笑了笑,把披风递给大婶。重新钻进被窝里的宁维则,这次居然很快就睡了过去。
天亮没多久,宁维则和赵安歌匆匆吃过早饭,就去到了酿酒坊。只是不成想,谈志宾到得更早:“你们猜猜,老夫是几时到的?”
宁维则索性夸张到底:“难不成是从昨儿就一直盯着这地缸来的?”
谈志宾哈哈一笑:“老夫倒也想来着!盼这烈酒着实煎熬,这一宿翻来覆去,一直难以入眠。好不容易坚持到了五更,老夫就赶紧出了门。”
宁维则嘻嘻一笑:“那咱们就抓紧吧,可别把您老肚里的馋虫都饿死了。”
谈志宾虚指着宁维则,哈哈大笑:“你这促狭的丫头!”
说说笑笑间,几人走到了后院。
伙计们正拿着工具,眼巴巴地站在地缸边上,等着宁维则的安排。
这几天下来,伙计们亲眼看着宁维则立了新的规程,又亲手制了那一套全新的蒸馏工具,哪有不敬服的道理?
只是这新方法酿的酒,他们都是头一遭见,心情难免忐忑。若是成了还好,若是没成,东家的面子是不是有点……
宁维则倒是根本没考虑过面子的问题。
制白酒这种事情,放到前世来说,已经是成套的系统工程。放到大学里,就是要学好几年的那种正经专业。这次试酿成了固然好,不成的话,也只当是积累经验了。
反正材料和人工都有大股东兜着,宁维则是一点也不慌,游刃有余地吩咐起伙计来:“大牛,来,把这缸启开。石头,你去那边烧水。”
石头转身去井边打水,刘大牛利落地把缸沿的封泥抠开,露出了完整的石板来。
在入缸的前三天里,宁维则要求每天开缸搅拌一次,他们对开缸的步骤早就记得清清楚楚。
旁边有候着的伙计,赶紧给刘大牛递上了一块干净的抹布。刘大牛蹲下身来,仔细地把石板边缘都擦得干干净净,这才吐气开声,挪开了那块大石板。
缸中积郁的发酵气息,一下子都蹿了出来,又酸又辣,端得把赵安歌呛了个措手不及,抬起衣袖掩住口鼻咳将起来。
宁维则这才尴尬地一拍脑门:“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说着,她急忙走了出去,不多时,又拿着一叠白色的东西走了回来,给赵安歌、谈志宾和在场的伙计们一人发了一件。
那是她特意去布庄定制的口罩。此时挑棉籽都是人工操作,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棉布尚不普及。她想着要做防护,倒也没吝啬这些银钱,弄了厚厚一摞回来收到了库房里。可若不是赵安歌这一咳,恐怕她一时还想不起来。
“来,诸位像我这样,把这两端打上绳结,挂于耳后,以此布将口鼻兜住。”宁维则耐心地示范着,其他人有样学样,作坊里一下子就显得正规了不少。
谈志宾戴好口罩又正了正,只是口罩也挡不住他疑惑的脸:“宁丫头,这又是做什么呢?莫非是酿酒的仪式不成?”
这老头还真敢想……
宁维则笑了笑:“此物名为口罩,可以用来隔绝内外。酿酒的气味重,用这个可以少吸入一些污浊之气。”
谈志宾点点头。
宁维则却还没说完:“有些时疫是因呼吸而起的,此物也能有所作用。”
谈志宾瞪大了眼:“当真?”
“当真。”宁维则想了想,不如过阵子找点水晶片、琉璃片之类的,让谈志宾看看细菌的样子。不过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宁维则也只能稍微让他平复一下:“此事容后再谈,咱们先看这酒。”
“对对,”谈志宾神情依旧亢奋,“别误了正事。”
伙计用长勺在缸边探了探,舀出了半勺黄水,兴高采烈地喊了起来:“出黄水了,东家!成了,成了!”
宁维则提着的心,也算是往下放了放。出了黄水,酒醅的味道也对,应该算是到了可以蒸酒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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