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廖莹中开始宣布关于贺兰山之战的大概战况,贾似道扬起嘴角淡淡讥笑了一下。
没人知道他是在笑忽必烈还是在笑李瑕,抑或是自嘲。
待廖莹中终于说到“据目前的消息看来,李瑕已击败了忽必烈的主力。”
“什么?!”
“不会吧?”
“这怎么可能?!”
大堂上如炸了锅一般,一众士人面面相觑,不可置信。
陈宜中呆愕在那里。
他觉得那个消息是那么的不真实,脑子里在努力回想着李瑕的样子。
他只见过李瑕两次。
一次是十来年前在太学附近的茶楼,他在与同窗商议伏阙上书之事,看到了座中有个极为不凡的年轻人。
第二次是伏阙上书时,在宫城外远远看了一眼。觉得那个挺拔的身姿是那般自信。
再后来,李瑕的名字一直都在听说,听得太多了,但具体的样子却已经忘了。
陈宜中只觉得对方越来越不真切。
他很难理解李瑕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十来年间起势,还击败了忽必烈?怎么可能呢?为什么能做到?
“啪。”
有东西掉在地上。
那是陈宜中的折子,上面抄录着他想要起复的官员名单。
为了这个名单,他付出了太多心血,与厌恶的人强颜欢笑,与挚友好友争吵。他对它也给予厚望。
一批有志于救国的、正值壮年的官员将登上朝堂,力挽大宋倾颓的国势,何等振奋。
然而,再听到关于李瑕的消息。就好像是一个孩童用尿糊泥,砌了一个小小的泥房子,正在洋洋得意,此时却忽然听说有个比他更小的孩子建了一座城。
不可能,当然不可能。
良久,堂上的众人终于收拾好心情,就着这个消息商议起来……
“蒙元经此一败,国力大损,想必已无资格再与大宋为伯侄之国了。”
相比于岁币,官员们更在乎的当然是这个名义。
拱手向外虏称臣、颜面无存,他们当然不会心甘情愿。
曾渊子便十分激动,道:“朝廷当尽快派出使节北上,修改盟约,废除所谓伯侄之国,取消岁币。”
礼部尚书文及翁却显得更沉稳些,摆手道:“诸位,莫急,莫急。可曾想过消息可能有假?毕竟这一仗的战报着实太少了。”
“文相公以为该如何?再派人去核实,来来回回,待朝廷确认消息万一已过了半年一年,蒙元已从战败中恢复过来又当如何?!”
“老成谋国,不可冒失啊。”
“哼。”曾渊子不屑多言,只冷哼了一声。
文及翁却又道:“说是李逆已击败了蒙元主力,然而蒙元到底损失了多少兵马?真无南下的实力了吗?这些皆未探知,一味要得罪蒙元,岂非冒失?更何况就算蒙元国力大损又如何,难道你忘了金国‘取偿于宋’之事吗?”
“我大宋怕开战吗?”曾渊子反问道:“难道你以为一场仗不打,等李逆与蒙元决出雌雄了,大宋还能安然无恙?!”
“……”
贾似道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品着茶,听着他们争执,最后目光看向陈宜中。
“与权,你有甚看法?”
陈宜中已经考虑了好一会了,缓缓应道:“下官以为不仅是与蒙元的盟约岁币可以作废,与李唐的同样可作废。”
“怎可?!”文及翁再次吃惊,道:“李瑕若真胜了,国力必将更强,岂可在此时触怒他?!”
“不触怒李瑕,他就能一直与大宋相安无事否?”
文及翁睁大了眼,一时语塞。
但陈宜中的这句话并不是反问,而是带着一丝疑惑的。
他不那么确定,李瑕的抱负到哪一步为止,或者对大宋是否还有一丝不忍。
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陈宜中继续说着他的看法。
“近年来,平章公施行公田法,每得一千万亩之公田,则每岁可收六七百万石之米,可用于军饷。国库已不再像前两年那般捉襟见肘。若遇到必打之战,大宋已不惧于大战。
当然,不开战为好。下官以为,如今李逆与蒙元之争如火如荼,双方皆不愿于此时得罪大宋。正是废除盟约岁币的大好时机。”
说完,陈宜中正要退下,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废除了盟约,自然就不会再让流民向西逃难。杜绝了李逆从我大宋吸纳人口。”
一番话,贾似道微微颔首,道:“与权留下,旁人散了吧。”
众人往外退去,曾渊子回头看了陈宜中一眼,已留意到了陈宜中的老成谋国。
“平章公,这是下官拟的起复官员名单。”
贾似道接过扫了一眼,懒得细看,道:“不少都是曾与我作对的龟孙。”
“是,平章公既要整治吏治,须有才能的官员,又要平息朝野议论,起复一批有声望的官员是最好的。”
“知道。”
陈宜中恭恭敬敬道:“这些人下官都已经说服了。都答应抛下成见,以国事为重。为平章公将差事办好。”
“不是为我。”贾似道淡淡道:“为了陛下。”
“下官失言了,多谢平章公提点。”
贾似道往椅背上一靠,道:“我预料到李瑕与忽必烈之间定有一战,但未料到这么快就狗咬狗了。”
陈宜中垂着双手站在一旁,不作声,只是听着。
“本想着再过些年,变法功成,大宋的国力能支撑起一场大战。到时再考虑一番该如何渔翁得利。但猝不及防,李瑕甚至已击败忽必烈的主力了,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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