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相间无言
往事就像路上不断后退的风景,从脑中一点点流过,越来越接近心中那份美好那份心痛,接近心中那个只要想到便要泪盈于眶的人。
不知道他这近两年来怎么样了,身体怎么样,有没有长高,是瘦了还是胖了,病发的时候是否很难受,有没有笑颜常开,没有他在家里了,谁陪着他度过每日的闲暇时光……
不知道他是否怪自己当时离开的时候没有给他说一声,不知道他心里是否还有自己,不知道他是否经常想到自己……
漫漫的回家之路仿佛永远也走不完,那些他和苏涵在一起的回忆就像一幅幅鲜明的图画,在他的脑海里,苏涵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生气时候的怒瞪,拿着书的样子,画画的样子,神情专注地弹琴的样子,倚在窗边看风景的样子,病后苍白着脸色靠在床头朝他微笑的样子……
每一个抬头,每一个看过来的眼神,微张的嘴唇翕动着小声说话的样子,笑起来微微弯了眼睛的神情……
都是一副副越来越鲜活的画卷,要从他的脑海里逃逸出来,摆在他的面前,甚至晚上都无法入睡,醒着的时候,眼前是苏涵,睡着了梦里也是他。
苏峥知道是自己对不起苏涵,明明自己是哥哥,却是他先逃跑了,将他的暖暖独自留在那座精致却幽深的院子里。
当从船上下来,苏峥抬起头,是嬷嬷和管事前来迎接。
很熟悉的码头,他当年是从这里离开的,当年,也是他在这里迎接了回家来的母亲与苏涵。
他问了嬷嬷公主的病情,嬷嬷红了眼眶,说不太好,让他赶紧上马车回去看。
苏峥张了张嘴,却始终不敢问起苏涵。
马蹄与车轮的轱辘声音不断向前,听到有人说“峥少爷回来了”,马车已经从能过马车的角门进了院子。
到中庭停了下来,苏峥下车,他甚至不太敢看此时迎接的人,他害怕看到苏涵对他冷漠的眼睛。
只是,一众迎接的人里面并没有苏涵。
苏峥尽量做到平静,边快步往内院公主的住处走去,边问李嬷嬷道,“嬷嬷,不知母亲病情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李嬷嬷道,“一月前,皇上又派了闻太医与陈太医来……”嬷嬷说到这里,却低下了头叹口气开始揩眼角,摇了摇头。
苏峥的心沉到了谷底,喉咙干涩,好半天道,“涵儿不知如何了?”
李嬷嬷并不知道苏涵与苏峥的事情,只是自从苏峥去了京城,苏涵便沉默了很多,爱发呆,爱弹琴,爱画画,再不下棋了,一看书有时候就是一整天,和公主之间话也少了,整个人冷清下来,不爱笑了,好像没有了活气的精致人偶娃娃一般,不过,在公主病的这大半年里,他倒是和公主又恢复了亲近,时常和公主说话,读书给公主听,伺候汤药,还学会了翻看账册,见管事问话,公主说的一些处事之道,他以前最厌烦听,这些日子也都认真听着,公主介绍的夫子与幕宾先生,他以前都是爱理不理,现在他也都以礼相待,比起小时候不知世事的样子要长大很多了,只是,这样的长大,却总是让人伤心的,只希望公主能够熬过这次,想到公主在她面前说的:她本以为能够伴着苏涵一辈子,没想到,这么早就不行了,要自己以后好好伺候苏涵,苏涵不明白的地方要提点着。
“小王爷还好,懂事很多了。”李嬷嬷低声说道,不免觉得悲凉。她原本是钟鸣鼎食的大家里的闺秀,嫁了门当户对的人家,这才被选做了公主的乳娘,只是,后来夫家获罪,她本也难逃一死,是因为公主的求情,才保住了她的性命,从此,她便一生都是公主的了。
苏峥再也没有说话,一身风尘,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坐下来喝,一件衣服也来不及换,便到公主的院子来了。
院子里没有人,廊下角门里守着几个丫头,苏峥被李嬷嬷带着直接进了正房,然后,李嬷嬷进去内室了,苏峥站在房正中侯着。
一会儿,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出来了,朝苏峥行了礼,道,“公主让峥少爷进去。”
苏峥这才整整衣服,跟着进了内室。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药味,让人感觉沉重而悲哀。
苏峥快步进了屋,绕过屏风,抬头,只在那一瞬间,房间里的所有其他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个静静地端正地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人,那个人甚至没有转过头来看他,只是那样一个侧影,便让他的心突然活过来,但是又突然死去,疼痛从他的心开始蔓延至他的全身,痛入骨髓——果真,暖暖是不原谅他了。
苏涵一身素白的衣衫,头上也没有用冠束发,只是用白色的锦帕束了,乌黑的头发垂下来,铺满了后背。
他长高了,也更加消瘦的样子。
那样一个侧脸,微微垂着的长睫毛,眉宇间淡淡的愁绪,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唇色也淡得出奇,但是,那尖尖的下巴却更加给人以清傲的感觉,仿佛拒人以千里之外。
好一会儿,苏峥才反应过来,看到靠坐在床头的母亲,母亲也消瘦了,脸上同样没有血色,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但是看到他,还是露出慈爱的神色,朝他笑了一下,苏峥走上去,就跪到了床边,“母亲,孩儿回来看您了,孩儿不孝!”随着便是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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