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却被跟在三夫人身后的一个陌生女子吸引了目光。
她穿了件桃红色的锦缎褙子,月白色的综裙,梳了高髻,戴了赤金步摇。年约二十七、八岁,中等身材,皮肤白净,五官也算得上清秀,只是看人的时候目光躲躲闪闪的,显得很小家子气。
文姨娘立刻低声道:“那是三房的易姨娘。”
和秦姨娘交好的易姨娘?
十一娘又多看了一眼,这才上前和三爷、三夫人打招呼,又让滨菊去请了徐令宜出来,自己福身和三爷、三奶奶见礼,眼角却瞟见徐嗣谕。
他正呆呆地望着手牵着手、并肩而立的谆哥和徐嗣诫。
一旁的徐嗣勤看见十一娘望过来,忙拉了拉徐嗣谕的衣袖,低声道:“你母亲正望着你。”
徐嗣谕一个激灵,却是看也没有朝十一娘处看一眼,径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不知道的人乍眼一看,还以为他一直笑眯眯地望着谆哥和徐嗣诫呢!
十一娘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边三爷和三夫人已还了礼,叫了徐嗣勤和徐嗣俭过去给十一娘行礼,徐嗣谕就和他们两兄弟一起上前给十一娘行了礼。
刚起身,徐令宜从东次间出来。
少不得又是一阵礼尚往来。
徐令宽就扶着五夫人走了进来。
“四哥!”他高高兴兴地喊着徐令宜,比往常更显亲热。
徐令宜笑着朝他点头,神色间也少了往日的肃然:“来了!”
徐令宽点头,丢了五夫人上前给徐令宜行礼。
五夫人没想到丈夫会突然放手,有些措手不及,因而嗔笑道:“五爷真的是。见了侯爷就什么也不顾了,害得妾身没站稳……”
她的话音未落,徐令宽又急急奔过去:“你没事吧!”
一旁的三夫人看了呵呵直笑,徐令宜也跟着摇头,把五夫人弄了个大红脸,惹得三爷也笑起来了。
正是喧阗时,杜妈妈扶着太夫人出来。
杜妈妈穿了件大红遍地金的褙子,头上还破天荒地簪了对指甲盖大小的大红绒花,显得很喜庆,也很精神。
太夫人则穿了件丁香色仙鹤纹的刻丝褙子,簪了朵红宝石宝结,比起往日来多了几份华丽。
“祖母,祖母!”谆哥跑了过去。
太夫人呵呵地笑,摸了摸谆哥的头,牵了他的手。
落了单的徐嗣诫一个人站在黑漆落地柱旁,眨着眼睛望了望依偎在太夫人身边的谆哥,又望了望正笑着和三夫人说话的十一娘,垂下了眼睑。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徐嗣谕眼底就闪过一丝嘲讽,屋子里已响起太夫人慈祥的声音:“大家都到齐了吧!”
“到齐了。”三夫人笑盈盈地上前应道。
“那好。”太夫人望向徐令宜,“我们一起去祠堂吧!”
徐令宜恭声应“是”,大家坐着青帷小油车去了位于徐府东边的祠堂。
徐氏宗祠有五间,青石甬路,两边植着苍松翠柏,中间立着个三尺见方的青绿大鼎。
徐令宜先领着男子进祠堂献爵、焚帛、奠酒,然后由太夫人领着十一娘、三夫人、五夫人在列祖遗像前供奉祭品。
姨娘、丫鬟、婆子都悄无声息地立在祠堂仪门之外侯着。
待祭了祖出来,天色已暗下来。
四周大红灯笼高挂,映着皑皑白雪一片彤红,不时劈里啪啦的爆竹响起,年节的气氛扑面而来。
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重新坐了青帷小油车回了太夫人屋里。
太夫人在厅堂正中的铺着大红彩绣坐垫的太师椅上坐下,先是徐令宜领着徐令宁和徐令宽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后是徐嗣勤领着徐嗣谕、徐嗣俭、谆哥、徐嗣诫给太夫人行礼,再是十一娘领着三夫人、五夫人给太夫人行礼,然后是各房的姨娘们上前行礼,有体面的妈妈、丫鬟们上前行礼。
杜妈妈在一旁唱喝,魏紫和姚黄负责打赏。
箩筐里的银锞子哗啦啦的响声夹杂着丫鬟妈妈的谢赏声,屋了里的气氛立刻热闹起来。
然后放了爆竹,按男女长幼尊卑分别在东次间,厅堂和穿堂摆了家宴,喝着金华酒,吃着吉祥果、如意糕,一直闹到了亥初,撤了家宴上了茶,又有徐令宽领着徐嗣勤、徐嗣谕、徐嗣俭、谆哥和一众小厮去放烟火爆竹,丫鬟妈妈拥在屋檐下看烟火。
徐嗣诫被留在了屋里,滨菊喂他喝百合莲子羹。
谆哥屋里的大丫鬟看着不由嘱咐道:“你少喂一些。小心晚上尿了床。”
滨菊扬脸笑道:“五少爷乖得很,半夜自己起来。”
坐在一旁的太夫人听了音,道:“几岁了?”
滨菊忙敛了笑容,恭敬地道:“说是三月初三满四岁。”
太夫人没再说什么,转身吩咐五夫人:“你有身孕,早些去歇了吧!”
五夫人也有些累了,辞了十一娘等人,由丫鬟婆子簇拥着回了屋。
太夫人则起身去更衣。
杜妈妈跟着进去服侍。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谆哥那会,可是眨不得眼睛的。”
话说的突然,又有些莫明其妙,但服侍了太夫人几十年的杜妈妈却知道她这是在说徐嗣诫。她一面拿了澡豆给太夫人净手,一面道:“我们谆哥金贵着呢!您还记得不?那年喝粥,灶上的婆子在六月雪里加了一把碧梗。大家都说好吃,只有谆哥,说米太糙,咽不下去。”
太夫人笑起来:“他可是受不得一点点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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