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托给了陶妈妈,实际上陶妈妈大部分的时候都在帮着先夫人和那些管事的妈妈们斗法,或是调理先夫人的身体——那时候,先夫人虽然小产快一年了,身上却不干净,不是早了,就是晚了,有时候还拖上十天半月的,陶妈妈急得不得了。对我们的事也只是隔三岔五地问一问。有什么话,就让先夫人安置在我们各自屋里的妈妈帮着传一声。”
也就是说,几位姨娘属于放牛吃草的状况!
十一娘沉吟道:“那佟姨娘又怎么会小产的呢?”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十分清楚。”文姨娘坦率地道,“我只能把我当时知道的告诉夫人。”
她回忆道:“我记得那是建武五十三年的仲春。太夫人因二爷突然病逝,四月初八就改到药王庙去拜药王。一大早,我们几个姨娘过去给先夫人请安的时候,先夫人正和陶妈妈商量着安排去药王庙的车马。陶妈妈就让先夫人也跟着太夫人一起去药王庙拜一拜,给自己求个清泰安康。先夫人听着有些心动,又担心自己走了家里没个管事的人。不免有些犹豫。陶妈妈就拍胸,说家里的事有她。先夫人这才下了决心跟太夫人一起去药王庙拜药王。
“陶妈妈就高高兴兴地去了外院传话。我们几个服侍先夫人早膳。当时先夫人心情很好,还说佟姨娘肚子尖尖的,说不定是个儿子,赏了佟姨娘和秦姨娘每人一碟松仁糕。吃完了饭,还让小丫鬟端了杌子我们坐,饶有兴趣地问起孩子的情况……”
十一娘听着突然打断了文姨娘的话:“赏了佟姨娘和秦姨娘松仁糕,那赏了文姨娘什么?”
文姨娘表情微窘:“我当时怀着身孕,乳娘让我别乱吃东西。我又怕大家误会。当着外人只说没食欲,时间一长,大家也就不勉强我吃东西了。”
是怕有人在饮食里做手脚吧?
凭元娘的聪慧,不可能看不出来。她既然看了出来了,以她的性情,又不可能自降身份、明面上去为难一个小妾。
十一娘微微地笑。
文姨娘也不否认,斟酌着道:“先夫人,很有些脾气。进门没多久,就把佟姨娘和秦姨娘训得服服帖帖的。我初来乍道,不免有几份戒心。”表情到底有些讪讪然。
十一娘能理解,微微点头:“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文姨娘道:“我当时饿得很,就借口不舒服回了屋子。待中午过去服侍午膳的时候,却发现气氛全变了——先夫人盘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放在炕桌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正面沉如水地望着立在她面前的陶妈妈,而陶妈妈呢,脸色铁青,嘴角不停地哆嗦着,一副气极败坏的样子。佟姨娘和秦姨娘则如履薄冰般并肩立在落地罩旁,大声也不敢吭一下。我看着情况不对,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正寻思着说些什么好,就看见佟姨娘对我使了个眼色。”说着,她眼神微黯,轻如春风般地叹了口气,“碧玉这个人,不仅模样儿好,待人也厚道,就是性情太温顺了些……”她语气一顿,欲言又止。
是因为听者是元娘的妹妹有些不方便讲?还是因为没办法用语言准确地表达对佟姨娘的感受呢?
十一娘端起茶盅来啜了口茶,这才发现茶早已经冷了。
“我看着,就悄悄地走到了一旁。”文姨娘低声道,“刚刚站定,先夫人突然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吩咐陶妈妈摆膳。陶妈妈很不甘心的样子,半晌才低声应‘是’,退了下去。佟姨娘看了忙上前给先夫人重新斟了杯热茶。先夫人喝了茶,脸色好看了不少。气氛也缓和了不少。我就趁机上前说了几句笑话,正好陶妈妈指挥着粗使妈妈端了午膳进来。我们几个帮着安了箸,先夫人就挥了挥手,让我们退下去,单留了陶妈妈说话。
“我就悄悄地问佟姨娘出了什么事。
“佟姨娘告诉我,说陶妈妈为了四月初八的事到外院去找管事安排车马,结果管车马的管事一会说有几辆马车车轴坏了还没修好,一会说赶车的车夫人手不够白总管还没有招人,推三阻四的,总之是凑不到需要的马车来。陶妈妈没有办法,去找白总管。白总管亲自带了贴身的小厮去马棚挑马、选马车。这才把马车的事定了下来。
“谁知道侯爷特意去请的姨夫人,也就是太夫人的堂妹这个时候来了。老姊妹几十年不见,自有一番阔契。太夫人少不得要请这位姨夫人一起去逛药王庙。只是这样一来,就要再加几辆马车才行。先夫人想着如果再加几辆马车,又要费一番周折。回到屋里就对陶妈妈说,不去药王庙了。
“陶妈妈不同意,说,如果有人不去,那也应该是孀居的二夫人不去,或是怀了身孕的三夫人不去。怎么也轮不到主持中馈的夫人不去。还说,要是先夫人不好意思对二夫人去说,她去说。
“先夫人听着就急了起来。说,要是二夫人问为什么不让她去,难道说差马车不成?二夫人既主持过内院的中馈,又帮着太夫人管外院,家里什么情况,她最清楚。这话一出,岂不被她笑掉了大齿,说我一个堂堂永平侯夫人竟然连家里的几辆马车也调拔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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