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幕后主谋,秦艽有初探到点踪迹。
不想被对方察觉……
若不是有羽林军和东厂探子,估摸他早没命了!
他万分自责:“奴才实在无能!不仅没查明白,还连累十几名羽林军兄弟搭命进去。”
花素律沉默一阵,良久后沉沉地叹口气。
名单她早已看过,拨了抚恤金给牺牲者的家属。
但丧亲之痛花素律亲身经历过,明白就是再多的钱财也掩平不了。
更何况,常言道:“寸金难买寸光阴。”
那些牺牲的小伙子,无不是二三十岁正当年的岁数。
大好的年纪去了……
又怎是一两句叹惋可惜说得尽?
“他们盘踞十余年,又哪里是你这种除涉江湖的小子斗得过?”寒冰白雪在花素律眼中映出一片肃杀之意:“连朕都得小心应对。”
倏忽间,她眸中换上一片柔色:“你此回是办灾情,灾治得好就是有功,又灭了许多贪腐,已是超额完成。至于其他的,总要慢慢清算。”
秦艽知道皇上说的是那些人,他口上应声,心中也暗记下。
将来,他定要为那十几位兄弟报仇!
“派你去之前,朕从未想过,剑南道到如此地步,竟是人为。”
秦艽闻声,凝神听着。
“眼看灾情将至,竟还用做法事某私利?”花素律愤懑地摇头:“真是人神共愤!”
这是后来秦艽递回的折子上,呈报的事情。说的就是原平安县县令。
秦艽嗐了一声,道:“您还没听更离谱的事呢!”
花素律冷不丁挑眉。
二人在御花园缓缓踱步,秦艽搀着她,想了下如何开头:“剑南道不少州县的长官为谋求钱财,编出不少借口。”
“什么兵税、田税、粮税、油税。曾经有个县的县令,还搞出一种气税、和墓税。意思是人喘气要收税,死了埋地里也要收税。”
花素律不禁惊愕,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秦艽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继续道:“隔平安县两个州,坐船约莫四五日,有个铜锭县,那里的县令为了收钱,甚至做过更离谱的事!”
“什么?”花素律仿若听入了神,忙问道。
“这也是奴才为了查事,派人暗访到铜锭县偶听来的。”
“那铜锭县的县令是在五六年前,将家里的钱全花了才买了这个官。钱花光了,自然想再弄点。于是偷偷搞出个卫国税的明堂。不过他比那收气税、墓税的有良心点,他不凭白收。”
“他让下头的衙役、差使,去挨家挨户“卖布头”收卫国税。且让下头人看人收钱,有钱的就多要,没钱的就少要。”
花素律听了,皱眉嘟囔道:“那还好一点。”
她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秦艽赶忙轻声哎呦:“皇上诶,他们可不是正经卖布!”
花素律疑惑地看他,等他继续。
“他看这家没钱,穷得叮当响衣裳都穿不上,就十子一块布头。若稍有钱些,就一钱银子一块。若是再有钱些,便一两银子……如此类推。此外,每户每人最少买一块。”
“可那布头,就是那县令家里下人做衣裳的碎布裁开的,集市上几个子能买一大把。”
秦艽唾弃道:“那破布头,穷人家买回去,碎的连件衫子都缝不起,富人家当抹布都嫌弃差。他不过是找个由头,敛钱而已。”
花素律略微代入一下,脸一点点扭曲起来,像是看到或吃到什么恶心的东西。
“所有人都买了?”她问:“没有人反抗?”
“寻常小百姓,那儿敢反抗?”秦艽道:“若是不买,衙役三天两头来转,或寻各种由头抓他们坐几天牢房,挨几下板子。”
“他们就是借钱,卖地卖房、卖婆娘卖儿子,也要凑够钱去买。否则一家子,迟早都被折磨死。”
花素律渐渐沉默下来,眉头紧锁。
曾经,她只在文学作品上看过类似的内容。
那时虽觉得压抑,但从书本上看来的,总是隔了层距离,因而变得虚幻遥远。
今听秦艽讲来,便觉得血淋淋地。
似一个荒诞又诡异的故事,让人不得滋味。
秦艽似是看出她内心所想,提醒道:“您觉得这坏吗?后头还有更坏的呢!”
花素律立刻转过头,颇为诧异地看他。
只听他顿了顿道:“这位铜锭县县令,因卖碎布头,将当地最大的富户,全家搞死!”
不知是不是有一阵风刮过,秦艽刚说完这句话,花素律冷不防地打个哆嗦。
“皇上,您冷了?咱回去?”秦艽体贴地问。
这一个哆嗦,让花素律听事跑出的神回来些。
她轻咳下拢拢肩上的披风,尽可能似平常般淡然道:“没事,你继续说。”
“是。”秦艽应了一声,继续讲述。
“这户被害的人家姓程,早年靠跑商发家。后来赚够钱,便回家安定下来。他家话事的在当地口碑不错,逢年过节的总派发些米面做善事。唯独一点,是这人脾气暴些,又看不惯那些贪官污吏,遂鲜少与他们打交道。”
“县令的手下卖布头到他家,要十两银子一块,每人买一块。这富户家是哥仨过在一起,满府三百来人。”
花素律叹:“三千多两?这在民间算狮子大开口了吧?”
秦艽道:“听说这家富余,三千多、五千多都出得起。只是这他家话事的人,不愿意凭白将这些钱都给那县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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