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谷打开手中的瓷盒,一股浓重的药香透出夹有丝缕淡雅的兰花香。内中膏体黑色微透,犹如品质极佳的墨玉。
“谢陛下赏赐。”他淡然将其收下,跪地谢恩。
“平身。”
江若谷将瓷盒攥在手中,起身凝视花素律背影,片刻后他垂下眼眸道:“有关您选秀……”
花素律听见“选秀”二字,如同受刺激的猫,当即一副要随时开战的样子:“朕选秀怎么了?”
烦不烦?
没选之前天天要被一群老夫子念叨,背后被戳脊梁骨。现在都选完了还要跑到她面前念?
“您的意图太明显了……”江若谷似若未闻般道,
原本预备好作战的姿态放松下来,花素律挑下眉,她还以为江若谷是要和那些老夫子一般从道德层面批判她,没想到……好像是在为她考虑。
“那又如何?”花素律满不在乎:“各朝各代都不许后宫干政,可实际上那朝后宫未有干政?”
她转过身对江若谷道:“后宫前朝从来都是相互平衡,朕只是延续了这种平衡。”
“您现在不是在延续平衡。”江若谷眉头皱起:“您是在打破平衡。”
他语气偏重,听起来像是在斥责与命令。
这场选秀谁都能看出是皇帝想将权重拉回自己手里,想占据更多主导权,遂才举办。
与其说什么为皇家延续子嗣选秀,不如说是绑架人质威胁更确切。这种行为无疑是在挑衅朝中群臣,若刺激他们生出反心也不奇怪。
纵然花素律明白江若谷是在劝谏自己,但江若谷不明白,她是个叛逆儿童!
对待压迫她只有两个反应,要么落跑,要么反抗!
想让她埋头当鸵鸟?不可能!
花素律哼笑一声,道:“江卿说得没错,现在确非平衡,但最先破坏平衡的不是朕。”
“朝上这些人有多少,是真心跟随朕做事?”花素律唇边挑着笑问他:“朕初登基之时,又多少人趁机揽权夺政?”
江若谷未有言,眉头皱得越紧。
“而先帝病重那几年,又有多少人巧言令色、阳奉阴违施以酷政严令谋取私利?百姓不知政令为何人所出,只知政令实施需盖国玺宝印。既如此,百姓生出反心又或愤懑,是会对谁?”
如今情况更加特殊,花素律身为女子登基本就违背世俗,饶是还没怎么样,都天天“非正统”、“违天逆道”的骂,若是有什么闹起义,他们会去讨伐某个官员?
不会,大多会要推翻花素律这个女皇帝。
而大臣们想要“洗白”很简单。
只要率先将她推翻,不止大多数人们不会追究他们曾经做过什么,还会赞他是个英雄!
忍受这些大臣骑在她脖子上作威作福,骂名让她背?
更不可能!
“况且选秀各家都有参选,这说明他们接受这个选择。江卿你这个心呐,操得十分没有必要。”
花素律轻笑两声,隐约带了点轻蔑。
江若谷一双冷眸中流露出些许愤怒,他觉得花素律是在诡辩!
君弱则臣强,主弱则奴强,江若谷懂。
她选了朝中两个最大权臣的亲属入宫,此举既是辖制权臣,也是在给其他朝臣做警告,江若谷也明白。
但这么做的前提,是她这个皇帝原本手中要有剑!
花素律虽不是一无所有,但也没比一无所有强到哪儿去。龙椅未稳,便行此险,江若谷都怀疑她是不是嫌自己命长?
若是做得小心谨慎些,敲打到朝臣便够了。偏她胆大!
莫说柳、武二人,便是江若谷自己若打算反。
只要谋划得当,不过三五个月就可将她斩杀,若是天赐良机,时间只会更短!
而众家参选哪里是因为接受?
明明是迫于无奈!那些不愿让家人参选和有怨言的大臣,不是被杀就是被打入大牢,这种情况谁敢说不?
可这么做只会让朝臣怨气更重!
若是让这些人拧成一股绳,花素律这张龙椅也坐不了几日!
江若谷牙关紧了紧,薄唇紧抿片刻后告退。
花素律瞥他一眼,准他退下。
出到殿外,江若谷攥着手中青釉瓷盒边行边思……
他因这盒药生出点心软,好心劝说一句,显然花素律是不领情,甚至可以说不以为然。
他非好事之人,更非渡人过苦难的神佛,对方既不当回事,他自然不会继续再劝。
江若谷心中想得坦然,眉头却不自觉地越皱越紧。
她到底有没有想过,一旦有人要反,依如今她手中的力量,运气好她或许能拖延几日或数月,若是不好,不过几个时辰,便会改朝换代。
朝中不稳,大俞邻国又有谁不是虎视眈眈?届时他们岂会不趁机作乱,分一杯羹?
打起仗,受苦的还是百姓。
花素律不愿被朝臣压过一头不是不能理解,但她现下所做的这些,只会激起怨气、激化矛盾!
江若谷本以为,装在皇帝壳子里的小怪物或许是同他一样的,至少是个将百姓放在眼里的。
实际上,却是为了权力而不愿隐忍蛰伏,只图一时意气之快的东西!
手中的瓷盒越攥越紧,江若谷暗自思付自己需要谋划起来,将来若到不得已之时,他也不能让九五至尊之位,沦入他人之手……
书房内花素律站在窗边看江若谷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有几分奇怪,她怎么感觉,江若谷刚才好像生气了?
不过那张大冰块脸,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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