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禅泰山,算是千古一帝的达成条件之一了。
皇帝能说出这句话,很明显,现在的洪德皇帝,已经准备名垂青史,千古一帝了。
这种时候,自然没有人敢扫皇帝的兴,统统都得捧着皇帝。
一场庆功宴推杯换盏,沈毅作为仅次于皇帝的第二主角,不少大官都过来跟他敬酒,然后说上一两句吹捧的话。
如果是寻常人,这个时候早已经飘飘然了,毕竟少年得意,又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翘尾巴是正常的,不翘尾巴才不太正常。
不过沈老爷的定力还是有的,基本上能够把持得住,只是一一微笑回应。
到最后,中书五位宰相都准备来给沈老爷敬酒,沈毅见状,直接站了起来,端着酒壶到五位宰相面前,一一敬酒。
五位宰相里,崔煜自然被他放在了最后面。
“下官来敬崔相酒。”
沈老爷端着酒杯,满脸笑容。
崔煜只是微笑着看了沈毅一眼,并没有端起面前酒杯,开口道:“沈爵爷功勋卓着,崔某如何当得起?”
“沈爵爷且回去,稍后崔某去敬爵爷。”
沈毅皱了皱眉头,然后默默将手中酒杯里的酒,倒在了脚下,神色平静:“不敢当,崔相既然不给面子,那就不必再喝了。”
往地上倒酒,有些祭祀亡人的味道,崔煜被沈毅这个动作气的面色一白,随即又不太好发作,只能闷气,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用修养压下怒气。
帝座上的皇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番之后,也拿起自己桌子上的金杯,让高明倒满酒之后,离座走到崔煜面前,看着闭目不语的崔相公,神色平静。
“崔相好大的威风,沈毅的酒不喝,不知道喝不喝我的酒?”
他刻意没有用“朕”字,是想看看闭上眼睛的崔煜,能不能分辨出自己的声音。
崔煜猛地睁开眼睛,有些狼狈的从位置上轱辘一下滚到了地上,跪地叩首:“臣惶恐…”
皇帝依旧面色平静,微笑道:“宴会敬酒,有什么不敢的。”
“起身,喝酒。”
崔煜狼狈爬了起来,两只手举起酒杯,小心翼翼的一饮而尽。
而皇帝陛下端着这杯酒,并没有喝下去,而是潇洒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皇帝与宰相的“互动”,自然会被绝大多数人关注,这一幕被很多人看在眼里,宰相谢旻看了看一旁宰相岳谦,跟岳相碰了一杯酒,哈哈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岳相也笑眯眯的喝了下去。
两个宰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但是其中的意味,已经不言自明。
崔某人用力太猛,有些出格了。
官场上就是这样,有时候一杯酒,一句话,乃至于一个眼神,就能决定太多太多的事情。
这也是许多人,沉湎官场学问,不能自拔的原因。
而沈毅,虽然在这种场合不至于吃亏,但是其实不太愿意在这种学问上耗费心神。
相比较来说,还是算计敌人,更有趣一些。
不管是算计北边的敌人,还是建康的敌人,都是如此。
一场午宴,很快进行了七七八八,皇帝让人把沈家一家人送回了家里,却把沈毅留了下来,君臣二人一前一后,一齐进了甘露殿。
到了甘露殿里,皇帝整个人看起来都放松了不少,他斜靠在软榻上,抬着眼皮看了看高明。
“给沈卿赐座。”
高太监立刻点头,搬了把椅子,放在了沈老爷身后。
沈毅也没有拒绝,道了声谢之后,便坐了下来。
皇帝伸了个懒腰,这才看向沈毅,笑眯眯的说道:“去年这个时候,你跟朕说,想要在淮河战场上找找机会,想办法越过淮河去。”
“朕当时以为…”
沈毅微笑道:“陛下以为臣在吹牛。”
皇帝点头:“不错,朕当时觉得,不太现实。”
“不过…”
皇帝轻声道:“后来骆勇回来,告诉朕,你在洪德十年年关的时候,就往徐州埋了人。”
“到现在,差不多三年了。”
“才有今日光复南直隶之功。”
沈毅面带笑容,开口道:“陛下或许不记得了,臣当年在建康崭露头角,是因为那几首依依北望的诗词,既然臣早有此念,提前布局埋线,自是应该的。”
“记得,怎么不记得。”
皇帝悠悠的说道:“春风又绿江南岸。”
他看向北边,仿佛看到了遥远的燕都,李家的祖地,叹了口气:“明月何时照我还。”
感慨了一番之后,皇帝才看着沈毅,问道:“沈卿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洪德八年。”
沈毅面色平静道:“邸报司布局出建康的时候,臣就让邸报司在北边开始埋线了,那个时候,臣还与陛下汇报过这件事,不过当时邸报司还不起眼,陛下应该不记得了。”
皇帝想了想,的确想不起来了。
沈老爷继续说道:“那时候,臣部署了邸报司八个小组,让一部分邸报司的人潜伏到了北边,不过并不从事情报方面的事情,只是给他们钱财,让他们在北边落地生根。”
“洪德十年年关,臣派第八组组长林生北上,也是让他接管这部分已经埋了两年多的线。”
“当时,这些线还很散乱,不成系统,但是一部分已经在当地生根,有了一些势力。”
“因此,林生后来才能借着这些地方上的势力,把自己的身份坐实,不至于露出马脚,并且依靠钱财,成功靠近了徐州知州潘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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