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不解,有人恍然,有人已经想要开口质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器宗宗主忽然笑了,疯狂地、含着泪地大笑。
这时候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他,目光复杂。
他们已经有预感,这个所谓的灭宗之劫关键就在他们的宗主身上。
如果今天是器宗任何一个人沾染上这样的事情,他们都能理直气壮地骂他,唯独这个人,他们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笑完之后,器宗宗主脸上只剩下诡异的平静:“被你发现了。”
他看向陆瑶真,感叹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比不上您,谁能想到呢,器宗宗主,这个被施舍般放在高位的人,竟然在阵法和炼器之上有如此造诣。”
陆瑶真兴致勃勃地看向神情各异的器宗众人:“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器宗引以为傲的防御已经被人在各处都动了手脚,你们以为器道与阵法结合,可以将器宗保护得密不透风,但就是有这么一个同时精通炼器和阵法的人,悄悄地改动了你们的防御。”
“只要他一念之间,整个器宗连同其中的弟子,都会在瞬间化为齑粉。”
“你们算计了那么多,”陆瑶真粲然一笑,“有没有算到,你们错过了一块良材玉质。你们的宗主,如果能成长起来,还能够带领器宗更上一层辉煌的人物啊,可惜啊,你们将她困守在器宗,亲手把他的未来扼杀,亲手把他推到你们的对立面。”
看着他们精彩的脸色,陆瑶真笑得愉快。
“你胡说!”有人不肯相信,苍白地反驳。
“是真的。”器宗宗主看向他,叹息一声。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器宗宗主很平静,“我无数次产生过毁灭器宗的想法,只要器宗毁了我就自由了。”
是的。
他们想要器宗延续下去。
有延续就必须要有牺牲。
借运之法需要一个命格与器宗相合的修士作为阵眼,这个作为阵眼的修士无法飞升,也无法离开宗门,就像一个活的阵法,为了器宗生,也为器宗死。
这个人本来是器宗宗主的父亲,但是他在宗主年幼之时就意外死亡,而器宗除了他之外,再也找不到另一个与器宗相合的命格。
于是,在他的思想尚未成型,在他还没有想好未来道路的时候,他就稀里糊涂地成了这个新的阵眼。
有延续就要有牺牲……
可是牺牲的凭什么是他?
他本有机会成为天上自由腾飞的巨龙,他本可以光芒万丈,成为人人称赞的天骄。
可是他只能在器宗里等死,守着自己一眼望得到尽头的生命,眼睁睁看着一代代弟子拜师、成长,拥抱自由与大道。
不甘啊!
他不甘啊!
凭什么?
究竟凭什么?
他问自己,问苍天,可是他得不到答案。
他们对他很好,尊敬,包容,但是又不可避免地抱着怜悯,和那种高人一等的退让。
可他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器宗宗主身上冒出诡异的黑色雾气,这种雾气邪恶至极,稍微接触就能感受到其中浓浓的负面情绪。
“你入邪道了!”
器宗宗主看了一眼说话的人,黑气竟又被他收敛了回去。
这是所有人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将邪气收敛自如,不仅不受影响,甚至将其化作自己的武器。
可见,器宗宗主这个人有多么天才!
他们想起陆瑶真的话,竟然发现她说的是对的。
他们错过了这块良材美玉,得不偿失。
陆瑶真忽然开口:“不过,你那些布置也不久了吧?你一直没有动手,为什么?”
器宗宗主温和一笑:“因为这里,是我的师门,是我的家。”
是的,他产生过无数次毁灭器宗的想法。
可是每每将要动手,他又犹豫了。
他爱着器宗。
就如他的父亲一样。
深沉的恨也伴随着深沉的爱。
这里有看着他长大的前辈,有他炼器时炸炉的痕迹,有他多年的好友,还有那些小弟子们。
小弟子们很喜欢他,知道他不能离开,一个个都爱跟他讲外面的故事。
他的储物袋里有他们带回来的留影石,里面记录着修仙界许许多多的风景。
器宗有各种各样的人,脾气各异,修为各异,甚至有许多算不上好人,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对他付出了一颗真心。
他有时候会憎恨这种真心,如果不是这些赤忱的爱,他可能早就摆脱了器宗。
可是他更恨狠不下心的自己。
听着器宗宗主平静的诉说,没有人说起处罚他的事,他们脸上的神情太复杂太复杂了。
“是我们对不起你。”
说完之后,白发老头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有多么苍白。
他有些狼狈地别开脸,眼眶慢慢湿润。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器宗宗主这句话里只有微微的嘲意。
陆瑶真也在想。
同样面对灭宗之劫。
如果夷天宗当初这样逆天改命,会不会落得跟器宗一样的结局。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她已经丧失了对器宗的探究之心。
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都跟她这个外人无关。
她忽然站起来:“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就此两清。”
她转身得利落,席淳安下意识叫住她。
陆瑶真停下了脚步,但却没有回头。
“我并不知道……”
他知道,陆瑶真这次离开,以后两人就是桥归桥,路归路,所以他下意识想说点什么。
可是,他确实不知道,但是也跟玉容一样,有所猜测。
他根本没有资格说什么。
“这样就够了,席淳安,这件事,我不怪你,祝你以后……仙路平坦,青云直上。”
他只是在两难之间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自己的宗门,这并没有错。
出于理智,她能这么想。
可是作为朋友,她却不得不怨。
他们回不到从前了。
以后见面,他们也只是普通的熟人。
就如同,曾经段情和林奕。
她离开得很顺利,有人默默替她指了路,她知道,是玉容。
但是自始至终,她都只当没有发现。
离开器宗之后,她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该说什么呢?
世事无常?还是聚散终有时?
她不知道。
这个世界上的好多事都太过复杂,也许终其一生,也难以寻找到答案。
不过有一点她很确信。
她希望她的师父在这件事里,能够得到些许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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