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描淡写,挂着甜笑,仿佛说着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我若是出去呢,当然是要背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大罪,还要成为千古罪人,若是我死在了皇上身边,按着宫里的规矩,指不定还要给我做个忠烈的牌子日日供着呢。老爷,您说您是我,我是出去呢我还是不出去。”
绣玥还跟着笑着,陈德却笑不出来了。
他的笑声僵在半空,看向绣玥,嚣张的气焰也难以似刚才那般再持续。
绣玥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她一个进来陪着皇帝同死的人,一个将死之人,他还有什么威胁能把她赶出去?
他握着刀刃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语气不如方才那般咄咄逼人,闷着声道:“这你也怨不得我。”
他又道:“合该是你倒霉,要怪就怪这狗皇帝生来就高人一等,临死了还要拉上你给他陪葬。”
绣玥小心瞧了颙琰一眼,抬头对陈德催促道:“老爷若要动手就快些,外面都有点不耐烦了,要不是为着要做些面上功夫,顾着皇家的面子,谁还能陪着你瞎折腾耗着这么久。”
她说完,隐隐就觉得颙琰那边投过来的目光不寒而栗。绣玥心虚,却也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她这份苦心,但愿圣上能够体念她语出犯上之罪啊!
果然陈德目露慌乱,他很是不信,“你胡说!他们,他们会真的要放弃这狗皇帝的命?他可是大清的皇帝!”
“你就是想骗我,对不对?”
绣玥作出无谓的样子道:“这旧帝驾崩,新帝继位,朝朝代代都是如此,你杀了皇上,明日自然有二阿哥继位,宫女还是宫女,朝臣依旧是朝臣,百姓也还是过百姓的日子,只不过有些权力更迭罢了,皇后变成了太后,嫔妃变成太妃,大抵如此,还能怎么样?”
“这……这……”陈德虽然有些不信她的话,心里却没底了,这和他最初打的算盘实是有些出入。
绣玥叹了一声,哀怨着道:“最可怜的也不过就是我们三个罢了,今夜是我们三个人一同丧命,咱们也算有缘,死的前后不差,说不准到了下面地府,还能碰上呢!”
“呸!呸!”陈德气骂道:“谁要和你碰上!”
“倒也是,我同皇上大约先死,你这刺客,想必是要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的,不知道是什么个鬼样子,”绣玥皱着眉摇摇头,“怪吓人的,咱们还是别碰上了。”
“我不信,”陈德摇着头,声音却听得出慌了些:“我还是不信,我不信他们会任由我杀了皇帝!”
“这我便是不懂了,”绣玥疑惑道:“你犯这么大的风险进宫行刺皇上,不就是要杀他吗,你既要杀他,动手就是了,还磨蹭个什么?”
陈德不语,好半天也不吱声,拿着尖刀的手不禁用力了几分。
绣玥见状,生怕他伤了皇上,笑着试探了一句:“老爷,您到底是想要什么,咱们好商量呀。您说您费了这么大力气,皇上跟你又没有血海深仇的,您忙活了半天,就是把咱们三个的命都搭进去了,您图的什么呢?”
“哦,不对不对,”绣玥拍拍嘴边,“我忘了,可不是咱们三个,老爷,这刺杀皇上可是灭门的罪,您可别告诉我,您家还有旁的活人呢。”
果然,陈德整个人猛的抖了一下,吓得绣玥紧紧盯着那把抵在颙琰脖间的尖刀,只怕他一个手抖,他们仨就真完了。
“我还有两个儿子啊!还有八十多岁的岳母!”这下他是开始有些慌了,绣玥看他那手抖得,忙陪笑,“别介,别别,到底皇上还在您手里呢,咱们好商量,好商量。”
她嘴上还恭维着,心里简直要喷血。真是服了这个疯子,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家中还上有老下有小,竟然会糊里糊涂的跑来行刺皇上,偏偏就还这样一个稀里糊涂的家伙,却真的就在偌大的皇宫里成功劫持到了大清的皇帝,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绣玥叹了口气,隐隐为陈德的前路结局感到悲哀。“既是如此,你何苦来行刺皇上,犯这株连九族的忤逆之罪啊。”
陈德握着刀有些涣散,“你不知道,我曾做了个梦,梦见一人领路,领我到个地方,梦里我穿着一件程乡茧蟒袍,那件狍子乃是黄色,算卦的说,我这是真命天子的命格——”
“本来我也过活不下去了,若是就这样死了,岂不是白活一回!不如要这堂堂天子给我陪葬,我也算死得轰轰烈烈。”
绣玥听了,倍感无奈,这人简直是个疯子,如此疯疯癫癫的,如此荒唐又错漏百出的事,亏他做得出来。
她强挤出一抹笑,挺着与他周旋道:“老爷,做梦岂可当真,现下还是想些实际的罢,你家中两个儿子尚且年幼,又有高龄老母,何必拿着你一家四口的命,换皇上一条命呢,岂不是不划算。”
说到此处,绣玥下意识心虚起来,不禁偷偷望向颙琰,皇帝果真正凝视着她,目光如炬,隐隐含着怒气,使她不觉忙转了目光。
更劝陈德道:“老爷,生死只在您一念之间,您选了死路,咱们三个就都是死路,可若您有转圜的余地。咱们三个可都是富贵活路。只要你放了皇上,皇上可赐你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享受荣华富贵,岂不比枉死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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