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间传来的寒冷让她心惊,他是在这里吹了多久的冷风寒气?
原来他不光是虐打宫人、对别人狠毒、对自己竟然都能下如此狠手!
帛尧凶狠地转过目光,猝然见到绣玥的脸,他下意识一愣,随后表情变得不自然,厌弃地瞧着她,“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他一直沉浸在其中,却也没留意小六子领了些什么人来,不曾想却是把她招来了。
他负气地完全背过身,沉下声音:“他们把你找来的?”
“不是,”绣玥屈身绕到他身前,将那斗篷拢紧了些,“我前些日子遭难,想必宫中也传遍了,那时候听说帛总管病重,不得空来看您,现下好些了,想来看看帛总管。”
她的目光瞥到他发间残落的积雪,深紫发黑的嘴唇,不由叹了口气,“想不到情况竟恶劣到了这种地步。还是我扶总管先下去,病得这样厉害,还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就穿了这么件单衣裳在这里被冷风吹了几个时辰,总管当真不要命了吗?”
说着,她就要搀扶他,却被一把无情地甩开,帛尧冷笑道:“这不是玥常在么!都已经封了常在,爬了龙床,以后想来也再用不着我什么,还假惺惺的做这幅讨好样子给谁看!” 这句话他明明是要讽刺她,可说出口的时候,无端自己心里口里多了那几分苦涩。
“你、”
绣玥听他这样讲话,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六宫纷传得这样厉害,你该知道实事并非如此,为何要来挖苦我?”
她苦涩道:“宫里所有的人都是皇上的奴才,皇后娘娘都不可以例外。皇上命我站着我便站着,皇上命我跪着我就跪着,要我生就生,要我死就死。我只是皇上的奴才,答应是奴才,常在也只是身份高一点的奴才罢了。人是皇上的,身子也是皇上的,难道我自己可以说得算吗?如果我可以选......”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
“算了!”她细细叹了口气,帛尧现在这副处于极端的样子,说什么话绣玥也生不起气来,她又去扶他,哄人一样的语气轻柔哄劝着:“先下来,下来再说,好吗。”
帛尧垂着目光,看见拉着自己衣袖的那只白净的纤纤玉手,初次见时,她有求于自己,也是这样拉着他。
但是眨眼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一切都变了。他还在等,她却已经完全属于了她名份上的那个夫君。
他生下来便是这样的命,众叛亲离、寄人篱下、只有自己和自己作伴,却连身子都这样支离破碎。
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
从来就是一无所有。即便能拖着,再活个一二十年,日子也不会比现在有什么两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也没人在乎自己是否活着。
他用力抓住落在自己衣袖上的那只手腕,恨极道:“明明是我先遇见的!是我最先遇见你,为什么又要被抢走?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要被一一抢走?我还要这副破身子做什么?让它每日每夜的折磨我?我不会让它称心如意!告诉你!我本来决意要死的,要不是你多事,到了二十岁的时候,我就准备给自己得到解脱,为什么你要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出现,现在又这样随随便便的离开?”
“我......”绣玥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复杂看着他,虽然从前他就对她表达过这样的意思,却不曾想他执念至此。
未几,她的声音沉寂下去,“我是皇上的妃嫔......一旦进宫就注定了是这样的身份,从来由不得己,也不会改变。”
“不过我从来没忘过总管的恩情!这些日子虽身陷囹圄,却也惦念着给总管重新配了药方,总管宽心,再不会让总管再受那么多的罪了,只要总管别作践自己,好好的按时吃药,身子好起来了,一切总会好的。”
她的眼睛闪亮,真诚地瞧着帛尧,他似乎被绣玥的目光所感染了,喃喃道:“真的么......你还打算一直给我治病?”她已经讨得了皇上的好,他已经没了利用价值,这个女人一贯如此的势利,这些日子,她还有在记挂着他的病么......
“真的,真的。”绣玥见他口风松动,连忙应声道:“直到把总管的病治好为止,我都不会丢下总管不管的。”
她连哄带骗的,好声好气的,半拉半扯的,好说歹说,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终于将帛尧从假山上劝了下来。
初六仰着头在假山底下都看傻了,小帛爷的性子一向阴狠偏激,都到了极致的地步,否则怎会任由他将自己作践到这地步他们都不敢拦着,连莹嫔娘娘都快没了辙,怎么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常在来了,就给轻易给从假山上哄骗下来了?
若说起来,他的小帛爷也真好骗。初六在心里忿忿地想着,之前要死要活,莹嫔娘娘真心实意同他讲了那好半天的道理,他就是一字不听,却经不得这边三言两语、几句好话就给打发了。
难怪从前那杜氏也能轻而易举就瞒天过海,他们这位小爷别看面上凶狠无比,其实就是个天然呆,心思单纯的那叫一个厉害。
从假山上下来,初六赶忙上前给他围上一件大氅,帛尧的目光瞄着绣玥,她正披回自己的斗篷,系着领上的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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