諴妃由宫人们伺候着走上前, 绣玥低头行礼,那颗珍珠便在她眼皮子底下闪耀着,像是宣示一样,在这寂静的黑夜之中异常刺眼。
諴妃笑着长叹了一口气, 斜着抬头瞧瞧漆黑的夜空,怅然道:“这么一看呀,倒真像是只有玥常在一个光辉闪耀着,我们这些个人阿都黯然失色, 被埋在这茫茫夜色之中了。”
不等绣玥惊惧开口,她低下头, 平视着绣玥道:“本宫也只是看了这夜色, 随口说了句应景的玩笑而已, 玥常在不必放在心上。”
“倒是玥常在, 本宫有一事甚是不明,刚才当着后宫那么多妃子的面, 在皇后娘娘的宫里也不便开口问你,此刻四下无人, 本宫倒想要跟你讨教讨教。”
“嫔妾不敢, 諴妃娘娘请说。”
“也没什么。”諴妃笑意盎然:“本宫只是寻了个把太医打听,听说皇上遇刺那一晚,体内残留了些来历不明的药物, 群医束手无策, 只不过万岁下令太医院不许张扬此事, 陈德那包衣奴才又死了, 当晚只有你们三人在场,所以本宫少不得要跟你打听打听,万岁他究竟是怎么中的药毒呢?”
绣玥与諴妃匆忙对视了一眼,便慌张低下了头。諴妃的眼神透着精明,心思更是深不可测。谁都没有留心到的细节,居然被她轻而易举的拆穿,且又看破了。
绣玥这才留意到,原来皇上有心为她遮掩住了此事。
若是被宫中之人知道她致使皇上中了药物,不论是何原因,是否有意为之,损伤龙体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她必死无葬身之地。
绣玥后背一阵发冷,諴妃究竟猜透了这其中几分缘由,她实在心里没底,心虚笑了笑:“回諴妃娘娘,那刺客挟持圣上多时,嫔妾也是后来才进得房中,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嫔妾实在不清楚。”
“是么?”
諴妃对她的回答似乎并不意外,她淡淡笑着将注视绣玥的目光收回,重新看向前方夜色,从她身侧慢慢走了过去。
绣玥带着宝燕忙行礼:“娘娘好走。”
远远的,只瞧见諴妃远去的背影,两侧的宫人们后拥着,凉风卷过来几缕清凉的笑声。
“是——么——”
直到今时今日,绣玥才真正切身体会到,諴妃此人的厉害。
在后宫,除了中宫皇后,所有人都要按照諴妃划出来的路走,逊嫔不经过她的允许,私下接近皇上生下皇女,就要落得悲惨下场,她在諴妃掌心之外稍一崭露头角,也要被掐死在萌芽之中。
她忽然觉得身上极冷。
在后宫生存,在皇上与六宫的缝隙之间,她该如何保全自己的一丝余地。
宝燕在一旁无知无觉,只是瞧着那些人走远了,嘟囔了一句:“这諴妃可真不是好相与的。小姐,咱们也快回宫罢。”
……
次日傍晚,宝燕将朱钗交还给绣玥,钗上光芒闪耀的旷世奇珠经过修补,已被她重新涂了薄层包裹住。
绣玥凑近烛光晃了晃,果真不再发光了。
“我瞧过了,这钗上的珍珠原本是封了一层涂层在外的,昨夜许是不慎被火烧裂了一个口子,使它原本的样子崩裂而出,小姐,你是没瞧见,昨晚上六宫瞧你的那个眼神,那表情简直精彩的不得了!”
站得最近的就是兰贵人,当时宝燕看她的样子,几乎没忍住要笑出声来。
“这算个什么好事!”
绣玥没好气道,“原本六宫就已对我诸多不满,昨夜请安的时候剑拔弩张你还没看出来?现在偏又多了朱钗的事,更是坐实了我魅惑圣上的罪名!眼下东西六宫只怕恨我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不生吞活剥了我!我以后可要如何在后宫自处?”
她将钗一手拍在桌上,叹一口气:“明枪暗箭,估计是没个消停了。”
绣玥真是满脸无语问苍天,她若真像六宫想的那般滋润,也不枉但这个虚名一场啊?可偏偏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皇上哪里宠她了?
她老老实实在后宫里,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瞧她们那夸张的表情,好像皇上真对她多爱不释手似的。
宝燕摊开手,满不在乎地嗤了一声:“小姐担忧个什么!就让她们只管来好了!要耍阴招就耍喽?要撕破脸就撕喽?要争要抢,反正这回是为小姐自己,不是为了旁人,宝燕这次全力支持小姐!咱们不妨就跟这群女人斗一斗!”
“粉身碎骨也好,身败名裂也罢!咱们都认了!皇上只有一个,后宫的女人又这么多!抢男人么,不流血不付出怎么能抢到手?即便最后要输,总归也不枉咱们曾经努力争取过一场呀。”
“今晚上我就偷偷出去!先解决了启祥宫住的几个贱人再说!我看她们那一宫不顺眼好久了!”
“你给我住口!”绣玥气得抓起身后罗汉床上的靠垫掷向她,“还嫌不够乱吗?咱们不惹事,都已经有找上门的冲着咱们来了,谁又跟你说我要抢男人了?”
她难道有病?抢皇上回来做什么?白天晚上的欺负她?
说着绣玥斜着身子“嘶”一声,脚腕又在扯着痛了。
不过皇上终究是皇上,圣心深不可测,他竟一次也没有问及遇刺那一日她私自携带进宫的是什么禁药,反而还私下替她遮住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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