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玥一刻都没有脸呆下去了, 她想要起来,才发现,自己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那个宫女跪到床沿边,“贵人, 还是奴婢们伺候您沐浴罢,圣上特意有吩咐,让奴婢们一定伺候好了您,过一会儿, 圣上就回来瞧您了。”
“您想用什么, 想吃什么,都跟奴婢说, 奴婢马上去办。”
“给我找件衣裳,我要回延禧宫。”
一排宫女都跪下了,“贵人,不成的呀,圣上有吩咐,您不能出养心殿,您行行好, 您可千万不能出去呀,否则奴婢们担待不起。”
一个胆大些的宫女小心着提议道,“还是伺候您先沐浴更衣罢。”
绣玥遍布一身的狰狞青紫於痕, 昨夜她左肩几乎被皇上用力扳得脱了臼, 他总是热衷于让她千百倍屈辱的姿势, 现在让这些陌生的宫女给她沐浴, 她可不是后宫里那些无知无觉的娘娘。
“给我找件衣裳,送我到围房,我自己沐浴。”
“贵人小主,皇上吩咐了,您身子疲累,就让奴才们伺候了在后寝殿里沐浴。不必按规矩到围房去了。”
这几个宫女在后寝殿伺候着绣玥小心翼翼、恭敬妥帖,看得出是被授了意的。
绣玥浑身上下觉着乏力,简单地沐浴梳洗,换了身干净衣裳,又恹恹地回到床榻上休憩了一会儿。
她醒来的时候已过了早膳的时辰很久,有宫女贴心地端上来一碗膳粥,用汤匙小口小口地劝着喂进嘴里,饶是绣玥心情不好,也架不住旁人对她这样百般耐心地像祖宗一样哄着,更加因那粥里添了新鲜的甜牛乳和酸甜可口的肉丁,她尝过一口,便没抵挡住这美食的诱惑。
用过膳粥,她想要回延禧宫,照例被推脱劝说拦阻。
不知皇上骤然康复的消息一经传出,后宫里此刻会闹得如何沸沸扬扬。她自昨夜起便困在这里,外面的情形完全无从得知。
也不知宝燕是否平安回宫去了,还有帛尧他有无大碍。
她就这样在稍间里歇着,直到过了正午,晚膳时分,皇上圣驾才回了养心殿的后寝殿。
绣玥在龙床上侧身躺着,听到外面的动静,便整个人蒙进锦被里,与外面隔绝。
想到昨夜他折腾自己的情形,一幕幕重现在脑海里,她便心里既害怕又生气。
好心不顾一切地来救他,却被骗去了唯一的一颗保命丹,连带着自己都陷入了股掌之中。
就算他是国君,就算他刚不顾一切救了自己,她焉能不气。
一只手隔着薄衾落在她身上,皇上轻轻推了她一下,“还生气?”
“嫔妾不敢。”生硬的声音隔着薄衾传到外面。
他取笑道,“还说不敢,连朕这个一国之君你都不理,这便是你额娘叮嘱你的妾妃之德么。”
听到这话,绣玥又想起钦安殿那一晚,他最后说得那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她止不住心底的疑问,索性伸手掀开薄衾,去瞧坐在她外侧的皇上,四目相对,绣玥脖颈间露出的青青紫紫的痕迹显得异常明显。
她有点委屈。
皇上瞧着那些青紫於痕,有点心虚地转过了目光。
遇见她之前,他一向自诩帝王的冷静自持,竟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失控到没有理智的一面。
拥着人的时候,还在止不住地想她,她的人就在眼前,他却还觉得不够,要更加狠狠想着她。
“绣玥……”皇上心底长了草,忍不住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带着不易察觉的情愫。
绣玥想的却完全不是这些,她不豫地盯着皇上,“皇上,难不成额娘进宫当日,内务府诸多借口将我们安置在围房那,便是有意事先安排的设计?”
堂堂天子帝王,竟然会为了偷听她与额娘说体己话……
皇上见她瞧着自己的目光,蹙眉道,“朕才没你想的那般不堪。只不过,多亏了这一番阴差阳错,才让朕知道,有些人表面对朕阿谀奉承,私底下的心里竟是在嫌弃着朕。”
“不过看在你不顾一切前来救驾的份儿上,”他略沉下目光,“罢了!朕也不打算再追究,毕竟,你说的都是实话。”
自从那一日在内务府亲耳听到那句话,他心里难过了这些天,无法释怀了这些天,一味折磨着自己,又冷落着她。
这几天他躲在稍间里装作生病,想通了许多,其实她说得也没错,他确实在年岁上大出她许多,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但那又如何?他是天子,即便她嫌弃自己,她终归是要陪在自己身边的,嫌弃不嫌弃,都由不得她说了算。
“不再追究?”绣玥完全坐起身来,盘坐在龙床上瞧着他:“皇上,嫔妾敢问一句,您这些日子一反常态,到底是为着嫔妾当日在内务府说得哪些话?”
她是私下说了几句抱怨皇上的话,可都没有说得太过分,皇上他到底是听了哪一句,会令他反感至此啊?
她如是问,皇上别过脸,面色不悦地哼了一声。
“朕说过,不与你计较。看在你年岁小的份儿上,朕不好跟你个妾室一般见识。”
“可是嫔妾想让皇上与嫔妾一般见识!”绣玥支着身子向前挪动了两步,又道:“请皇上明示。”
明示什么?难不成要他说,听见了他嫌弃自己年纪大?这样的话,他堂堂一国之君,如何启齿?
“如贵人,当日你自己说过什么,你心里不该清楚?朕不想再重提那一日的事,旧事重提,于你也是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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