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里, 现如今就只有李答应陪逊嫔住着。安静得如一片荒凉晦暗的废墟。
兰贵人挪去了永和宫,所有的喧嚣,也都随着如贵人迁到了永寿宫沉寂下去。
三年,皇上的圣驾再也没来过一次。
逊嫔默然背对着身后站立的人们, 盘坐在拔步床上,瞧着眼前落下来的帷帐出神许久。
“你再说一次。”
“娘娘,奴婢去景仁宫这些年,华妃每每买通太医, 故意将公主的病情诊得严重, 公主原本根本没有那么重的病,她们虚报病情, 以此为借口对公主下加重几倍的剂量,每当皇上带太医来瞧病时,诊出的症状便会轻上许多,皇上反而还嘉奖諴妃,救治公主有功,药量用得猛些,皇上哪里还会说什么。”
“可怜公主年幼, 那药性凶猛,九岁的孩童身体早已伤了根本啊!”
嬷嬷哭道:“娘娘,您要救救公主!”
一滴眼泪, 悄无声息地落在逊嫔的膝间, 她缓缓闭上眼, “是本宫的错, 纵使她生在皇家,身为金枝玉叶,却因本宫一生不得安乐,但愿她来生,不要再做本宫的女儿。”
“本宫……不配做她的额娘。”
“娘娘,”西岚在床前劝道:“娘娘自己身子也不好,快别说这些伤心的话了。”
“咱们总会有法子救公主的,咱们去求见皇上!再不济,咱们去求求如贵人,如贵人她法子多,从前又肯为了娘娘不惜得罪皇上,她对您一直那样真心真意,如今皇上时常在永寿宫里,如贵人她不会不管的!”
“如贵人……”逊嫔又沉默下去许久。
“娘娘。”西岚不知她内心所想,“娘娘,如贵人现今虽然是发达了,与咱们不住在同一个宫殿,来往的机会少了,但奴婢相信贵人不是那样的人,您去开口求她,她不会坐视不理的。”
“更何况,这关系到公主的命呀。”
逊嫔抬起头,瞧向西岚,忽然笑了笑:“本宫已经欠绣玥太多了……今生恐怕都还不完……还是别再拖累她了。”
“她离了延禧宫也好,这样晦气的宫殿,但愿绣玥在永寿宫,下半辈子都是幸福和快乐,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
虽然她……应该见不到了。
“娘娘,娘娘不好了!”一个宫女跌跌撞撞从殿外跑进来,“娘娘不好了,午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华妃娘娘宫里的兰贵人告发如贵人谋害龙裔,如贵人先施计独得圣宠,以致后宫嫔妃三年来无机会入养心殿侍寝,而后又私下偷偷服用避孕汤药,致使宫中三年来无皇嗣降生!如今已查出来是铁板钉钉的罪证!”
西岚还未听完后背就生了冷汗,“娘娘,这、这可是有损江山社稷的忤逆大罪呀!”
“怎么办,”西岚急得团团乱转,“即便是皇上有心要偏袒,宗室和朝臣也不能同意呀!更何况此事若是真的,皇上第一个就饶不了如贵人!”
“是呀娘娘,奴婢听说,后宫的嫔妃们听了此消息都气愤不已,现在都在储秀宫外跪着呢,求皇上赐死如贵人,给后宫一个公道!”
“娘娘?”西岚下意识犹疑了一分,“娘娘,您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可如贵人眼下势单力孤,娘娘可是也要去储秀宫为如贵人求情?”
逊嫔异常冷静,她只瞧着那报信的小宫女,“諴妃可也去了储秀宫?”
“是,諴妃娘娘原本不知情,是后来被皇后娘娘请去储秀宫一同平息圣怒。”
“她不知情……”逊嫔冷哼一声,而后又冷笑:“如今,后宫该乱作一团了罢。”
“娘娘,”西岚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有些反常到骇人,“娘娘您是为了如贵人急糊涂了罢。您身子不好,别这样啊……”
“咱们去景仁宫。”
西岚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娘娘,不是要去皇后娘娘的储秀宫吗?諴妃娘娘如今不在景仁宫,您去了有何用啊?”
逊嫔温柔地低下目光笑笑,“去看公主。”
“记得要把今年本宫给她缝制的衣裳一起带上,今年,本宫还没见过公主呢,不知道长高了没有,长胖了没有,还穿不穿得进去。”她黯然道。
“娘娘……”
“你就不用跟着本宫去了,”逊嫔对西岚道:“取纸笔来,有一封信,你要亲自交到华妃手上。”
她对侍奉公主的嬷嬷道:“你跟着本宫去罢。”
嬷嬷看了一眼西岚,转而对諴妃了然于心地笑:“奴婢跟随娘娘。”
行至半途,逊嫔回头,瞧向跟着自己一路前行的嬷嬷。“你跟着本宫有多少年了?”
“娘娘,”嬷嬷道:“公主出生的时候,老奴就伺候娘娘。后来公主跟娘娘被迫分离,奴婢便去投靠了諴妃娘娘,这一去,就是九个年头。”
“諴妃和华妃该做梦也没有想到,娘娘在她们眼皮底下安插了一个钉子足足九年。”即便是諴妃,经过九年,对她也已经全然放了心。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她沈佳银秋再潦倒落魄,她也是嫔位,是延禧宫的主位。
“跟着本宫这些年,苦了你了。本宫也知道,景仁宫里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你在景仁宫九年,諴妃自然待你也很好,你却仍旧守着九年前对本宫的一句承诺。”
“娘娘您别这么说,奴婢是娘娘的人,绝不会贪恋那些富贵,奴婢今生今世都是娘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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