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听闻卫恕意诞子的老太太就匆匆从城郊的山上赶了回来。
到了沁云院,见到卫恕意以及她枕边熟睡的婴儿,老太太也是颇为欣慰。
尽管盛家这一大家子都和老太太没有血缘羁绊,盛纮的所作所为也让老太太心灰意懒,但盛家毕竟是老太太倾注了一生心血的地方,老太太打心眼里希望看到盛家子嗣绵延、人丁兴旺。
探望过卫恕意后,老太太本想吩咐房妈妈给沁云院准备些产妇和婴儿的吃穿用度,不过,白止和半夏她们得了赵妈妈嘱咐,早已将一切准备妥妥当当。
房妈妈在院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只好回寿安堂如实向老太太禀报。
老太太有些讶异,但也是放下了心,笑呵呵道:“看来这卫小娘也是个能干的,倒是用不着我这老婆子再操心了。”
“老太太,我在沁云院还打听到一件事。”房妈妈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将今日林噙霜带人破门一事向老太太说了一遍。
老太太从房妈妈口中闻得事情前因后果,不禁一拍桌桉:“这个林噙霜,越发胆大妄为了,竟然连盛家子嗣也敢图谋!”
她前半生就是在内宅的勾心斗角中挣扎过来的,对林噙霜的秉性也是了解颇深,自然知道林噙霜去沁云院没安什么好心。
若非盛长柏及时赶回家,以林噙霜的手段,恐怕卫恕意母子俩不死也要脱层皮。
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当年也是被家中毒妇以阴毒手段害死,老太太不由悲从中来,愤然道:“旁的也就罢了,如今那林噙霜起了这等恶毒心肠,若是再纵容下去,又要生出多少祸事来!”
房妈妈轻声提醒道:“终究是没能成事,也没留下什么证据,便是告到主君那里,恐怕主君也不会太过在意。”
“你以为他心里不清楚他的林小娘是什么货色么?我告诉你,他心里清楚得很!”
老太太余怒未消,但依然保持了一贯的冷静:“有些话,我早就与他说了不止一次,他只当是耳旁风,以往我不愿与他计较,可此次事关人命,也该给他个教训尝尝了!”
老太太沉吟片刻,缓缓道:“你去西厢房,请卫家小哥到寿安堂一叙。”
“是。”
……
两日后,已经从润州王家辞行而归的盛纮夫妇,在路上接到了家里送来的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中。
盛纮年已过四十,膝下嫡出的儿子只有盛长柏一人,加上庶出盛长枫的也只有两个儿子而已,虽然还有四个女儿,但总的来说,子嗣仍是颇为单薄。
如今卫恕意又替他产下一子,便是为盛家开枝散叶,尽管盛纮平日不怎么在意卫恕意,却也无法忽视她为盛家立下的大功。
当然,比起卫恕意,盛纮心里更关心的,还是他的刚诞生的小儿子。
一下马车,盛纮就火急火燎地快步走进了沁云院:“我的七哥儿呢,我的七哥呢!”
待进了屋中,看到襁褓中的小家伙,感受到那种血浓于水的亲近,盛纮不由地开怀大笑起来。
连带着看向床榻上的卫恕意时,眼中也多了几分温情,难得的体贴了卫恕意几句。
跟着盛纮一起过来的王若弗看到这一幕,心里也不由地有些吃味。
不过,一想到来时家中亲信禀报的林噙霜在盛长柏手上吃瘪的事,王若弗的心气就顺了许多。
只要林噙霜那个小贱人不高兴,她王大娘子就特别高兴!
相比之下,卫恕意生下儿子反倒是小事一桩了。
怀抱盛小七逗弄许久后,盛纮手臂有些发酸,便将小家伙递回了一旁的半夏怀里。
而后低下头,轻轻理了理卫恕意乱掉的头发,对着卫恕意温和地笑了笑,告诉她不要起身,好生休养,倒是颇有些重情郎君的模样。
卫恕意点点头,微笑应着,心里却是如明镜一般,盛纮之所以对她如此温情脉脉,不过是他还沉浸在得子的喜悦中,等这股兴奋劲儿过去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经历过这么多年的冷落,卫恕意早已不奢望盛纮回心转意了,只想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过好她们自己的日子。
慰问完卫恕意,盛纮又转身向当日接生的赵妈妈道谢,并让下人奉上厚礼。
赵妈妈连忙婉拒:“二公子早已赏过了。”
“长柏?”
盛纮闻言讶然,忙询问原委,这才知道卫恕意生产当日发生的种种事,包括林噙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盛纮脸色微变,抿着嘴不说话,倒是王若弗在一旁,很是指桑骂槐了一番,直到盛纮沉下脸瞪向她,才以一声不服气的轻哼收尾。
听说了林噙霜这档子事,盛纮也没了在沁云院享受天伦之乐的兴致,呆了不多时,便与王若弗一道匆匆离去了。
回到书房,盛纮将盛长柏叫来,仔细询问了一番当日之事。
盛长柏说出了自己当日的所见所闻,并暗暗点出林噙霜的险恶用心。
他早看不惯盛纮宠妾灭妻,惹得家宅不宁,只是碍于父子身份,不便多言。
今日既然盛纮主动问起,盛长柏自是少不得趁此机会旁敲侧击地规劝一番。
然而,不管盛长柏如何暗示盛纮拨乱反正,盛纮要么装傻充愣,不接他这一茬,要么就是直接拿出为人父的威严,压着盛长柏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盛长柏无奈,只得转变策略道:“父亲,那日兴云也在现场,他可是全程目睹了此事,对林小娘的所作所为气愤不已,若非我与长枫拦着,恐怕当场就要拉着林小娘见官去了!”
“见官?”
盛纮眼皮一跳,脸色有些不自然道:“这不是胡闹吗?卫小娘安然无恙,小七也是活蹦乱跳的,不过一场误会罢了,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父亲说的是,我正是这样与兴云说的。”盛长柏轻声道:“不过,兴云心里已经认定了林小娘对她姑母图谋不轨,咱们若是不给兴云一个交代,他可不会善罢甘休。”
“放屁!这是我盛家的家事,要给他一个外人什么交代?”盛纮气急败坏地咆孝着,实则心里很没有底气。
盛纮很清楚卫辰如今在扬州城中的影响力,画舫诗会之后,扬州百姓或许还有不认识他盛通判,却没有人不知道卫兴云的。
光凭那几首大作带来的偌大名声,只要卫辰一纸诉状告上公堂,即便没有什么确凿证据,扬州府衙也不敢稍加怠慢。
只要桉子进入衙门流程中,不论最终审出个什么结果,盛纮内宅不宁的名声都是坐定了,而这,正是盛纮最不愿意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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