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纮是个明白人,他读懂了卫辰的态度,与其说是在墨兰和林噙霜之间二选一,不如说是卫辰要他在卫辰和林噙霜之间二选一。
卫辰显然是对林噙霜积怨颇深,今日不过是借着墨兰之事的由头,一朝发作罢了。
其中缘由,盛纮大概也能猜到,无非就是昔日里林噙霜仗着自己的宠爱,对卫恕意母女欺压太甚,卫辰作为卫恕意的娘家人,自然要为她们出这口恶气。
一念及此,盛纮也不由有些无奈,相比卫辰这个注定可以庇护盛家几十年的未来女婿,一个林噙霜的分量实在是太轻了。
偏偏这次的事情又确实是林噙霜的过错,卫辰心里有气也是理所应当,盛纮自知理亏,却也无颜替自己的爱妾分辩。
虽然盛纮心里有些舍不得,总归还是分的清轻重,只能按照卫辰的意思处置林噙霜,让卫辰出了胸中这口恶气。
不过盛纮也暗暗存了个念想,想着等过上一段时间,卫辰的气消得差不多了,再找盛长枫向卫辰求求情,想办法把林噙霜接回家来。
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林噙霜便被捆了手脚抬上马车,送去了城外的铜杵庵。
至于林栖阁的下人,从管事婆子到使唤丫头,被王若弗卖的卖撵的撵,通通赶出了盛家。
墨兰所在的山月居,里里外外的下人也被王若弗撤换了个干净,一个也没落下,全都换上了王若弗自己的人。
尤其是林噙霜的心腹周雪娘以及墨兰身边的女使云栽露种,更是被王若弗将这些年所得的钱财抄没了个干净,然后打了个半死,扔出府外,任其自身自灭。
至此,林噙霜在盛家盘踞近二十年的势力彻底化作云烟,即便林噙霜侥幸能从铜杵庵回来,也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兴风作浪,为所欲为了。
当然,盛家上上下下都没有人愿意看到林噙霜卷土重来,甚至盛长枫也觉得自家小娘作孽太多,理应在铜杵庵清修思过。
也只有盛纮,还始终卷恋着自己的老情人,希望有朝一日能接她回来。
不过卫辰早就防着这一层,暗自向王若弗献策,让她打点好铜杵庵的师太,每日给林噙霜喂三大碗猪油拌饭,如此不出三月,林噙霜必然她体态痴肥,美貌不再。
盛纮爱的就是林噙霜的妍丽容颜,只要让盛纮发现林噙霜变得腰肥体粗,满面油光,盛纮接她回家的心思也会渐渐澹去,久而久之,便会将她抛之脑后。
听到卫辰的计策,王若弗顿时如获至宝,激动万分,当即就命自己最信任的刘妈妈着手去办此事,定要将林噙霜喂成个肥婆不可。
林噙霜被送去铜杵庵后,墨兰也整日被禁足在山月居不许出去,身边都是王若弗派过来的人手,一个贴心的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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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兰整日里只能在屋里做针线活打发时间,除此之外,就是整日以泪洗面,顾影自怜,等待着盛纮和王若弗哪天给她安排一门亲事,早早嫁出去了事。
之后一连数日,王若弗都是笑容满面,走路都带着风。
十几年来深恶痛绝却奈何不得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拔除得一干二净,这种感觉简直就是酣畅淋漓,王若弗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叉着腰大笑三声。
对于林噙霜和墨兰的处置结果,卫辰基本还是满意的,可是因此而牵出的另一个桩事,就让他很是烦恼了。
墨兰的耻辱行为虽然被遮掩了下来,没有给盛家带来什么影响,但盛纮在经过此事后,还是深深感受到了自己这些年对几个女儿的教养还远远不够。
于是在请教了老太太后,盛纮决定请老太太昔年的一位老姐妹,也就是从宫里出来的孔嬷嬷,来府里给几个女儿教导规矩礼仪。
刚犯了大错的墨兰自然是教育的重点,婚期已定的如兰和明兰也不能落下。
这倒也是应有之义,毕竟以卫辰今时今日的风光,日后两个兰嫁过去,交往的定然都是高门显贵家的女卷,若是不懂礼数,也会叫人看轻了去。
只不过这个孔嬷嬷一来,对盛家女儿严加管束,卫辰和两个兰相处的时间自然又被压缩了。
明明近在迟尺,却见不着面,只能互通书信传情,比前世的网恋还不如,让卫辰欲哭无泪。
卫辰甚至怀疑,盛纮这就是在暗戳戳地报复自己,卫辰逼他送走了林噙霜,他就不让卫辰和未婚妻见面。
用心歹毒,可恶至极!
所幸卫辰这次的假期也差不多快要结束了,可以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聊解相思之苦。
经延官这个位置伴于天子左右,是青云直上的进身之阶,可万一要是不小心说错了话,却也很容易一步跌落谷底,自此万劫不复。
卫辰与盛家定亲后,便与盛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在卫辰正式上任经延官之前,盛纮也放下了心里的疙瘩,屏退左右,向卫辰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盛纮交代道:“官家年事已高,然膝下无子,储位空悬日久,劝君立储已是大势所趋,贤侄你切不可违逆大势。”
牵涉官场上的事,卫辰还是很相信盛纮的判断的,当下虚心请教道:“可我能有今时今日,皆仰仗官家信重,若是因此而得罪了官家,失了圣卷,又当如何?”
“贤侄过虑了。”
盛纮捏须轻笑道:“国无储君,祸乱之源,汴京城里的升斗小民都明白这个道理,官家饱读诗书,又怎会不知?莫要看官家眼下依然不肯松口,但其实他内心早已有所动摇。”
见卫辰面露疑惑之色,盛纮微微一笑,轻声道:“召邕王兖王入京,便是明证。”
卫辰顿时恍然大悟,对啊,如果官家真的一心坚持,理应破釜沉舟才对,又何必召这两个宗室子弟入京?
看来官家也早就看清了现实,现在只剩下死鸭子嘴硬了。
盛纮继续说道:“经延之上,若是官家问及储位之事,你自当劝官家早立储君。不过,若是问你立邕王还是兖王,你切不可言说半字,以免惹祸上身。”
卫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劝君立储是臣子的本分,但具体的人选就不宜多言了。自古夺嫡之争,往往都是伴随着尸山血海,一不小心站错了队,那就很可能落得被抄家灭族的下场。
自己年纪轻轻便已六元及第,早就是铁打金铸的前程,又何必牵涉其中?
何况,卫辰早已知晓皇位的归属。
别看眼下邕王和兖王在汴京炙手可热,但他们最终都难登大宝,唯有身在禹州的赵宗全,才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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