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话真是半分都不带不脸红的!”慕仪在他对面坐下,端了一盏茶慢慢饮着,劝了这么久她真是有些渴了,“你这个十五妹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明明只比我小了三岁,我却总觉得她跟个小孩子一样,半分长公主该有的仪态气度也无。你等着吧,明日长主意图自尽的事儿再传出去,又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梓童这是在指责父皇不会教女?”姬骞的眉毛危险地挑起。
慕仪才不会被他诓进去,眄他一眼:“臣妾是在指责陛下没有尽到兄长之责,才会把妹妹娇纵得刁蛮任性!”
姬骞噎住。
繁阳长公主是先帝最小的一个女儿,且是他生前十分宠爱的阮昭仪所出,是以十分得先帝疼爱,也因此性子比其她公主都要骄纵,待大一点,这骄纵就变成了刁蛮不讲理。
也因为这个才让许多有尚主资格的名门贵胄望而却步,而条件稍微差一点的她却又看不上,就这么高不成低不就地耽搁到了这个年纪。
十七了。这个岁数如果在民间,官媒娘子早该上门撮合了,还好她贵为公主,真拖着不嫁也没人敢逼她。只是堂堂帝女硬生生给耽误成一个老姑娘,面上总归是不好看。
“陛下您弄明白了么?江孟皋是因为什么突然悔婚?”
“你难道没听到坊间的传闻?”姬骞笑得诡异。
自然是听到了。
若是别的皇后,这种民间的流言自然传不到锁在深宫的她们耳中。
但是慕仪不是一般的皇后。
她是,十分八卦的皇后。
煜都大街小巷流传的各种版本的谣言早就被她命人仔细抄录下来并发散性地编成了一个八回合的故事,而完成这项伟大的工作的正是那位文采不凡的彤书女史傅氏。
终于不用再靠彤史每日的更新过日子了,慕仪表示十分欣慰。
可没想到她白天刚看完了以繁阳长公主为恶毒女配发展起来的故事,晚上就被叫到恶毒女配的寝殿内进行心理辅导。虽说报应不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但她的报应来得略快了些吧……
“传闻?你指哪一个?长公主棒打鸳鸯那个还是长公主丑若无盐的那个?”
姬骞默默地看她半晌,慕仪恍然惊觉,心虚地低头又开始喝水。
“江楚城心有所属那个。”
慕仪睁大了眼睛:“就是说江楚城真的是心中有着仰慕的女子,所以才不愿意娶凌波?”
姬骞点头。
突然得了这么大的一个八卦,慕仪心头十分激动,不得不拼命控制住想要冲回长秋宫连夜给傅女史爆料好让她深入创作的冲动,淡定地点点头:“这样啊……。”
再一想忽然又觉出不对劲:“可若真是如此,赐婚之初为什么不说?陛下您不是委婉地询问过他的意见吗?当时他并没有反对啊!”
“他跟朕说,那女子不过是他少年时惊鸿一瞥而已,这么多年来朝思暮想已然将对方奉上心头的神龛。本以为这一生都再见无望了,是以朕要赐婚给他的时候他才没有反对。哪知婚期定了之后,他却在煜都重逢了她。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是以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还……还挺曲折的……
“他有说是怎么重逢的么?”
“哼!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姬骞冷笑,“他并未见过那女子的容貌,只是听过她的声音,有一柄她赐的雪玉臂搁。数日前他骑马出城散心之时,竟然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姬骞后面的叙述,慕仪一字不差地复述给傅女史,然后经傅女史的生花妙笔润色,故事变成了下面这样:
江楚城少年时因为出身寒微且秉性耿介、不善逢迎而一度十分不得志。他那时候因着家人的期许,纵然心中十分不愿却也不得不日日混在学堂里,同一帮他看不上眼的酸腐儒生混在一起。十七岁那年的上巳节,学堂的同窗们在闵州城外的十里亭搞了一个斗诗大会,他本无意掺和,却耐不住旁人的讥讽和蔑视,拼着一腔热血就孤身去了。
最后自然是惨败。
他自问文采也有几分,那天因格外用心的缘故,写出来的诗也算不得太差,奈何那几个当仲裁的先生却十分看不上眼,说什么“好好一个读书人,写出来的东西却充满了杀伐之气。如此暴戾,何时才能修到温文从容的境界?”
他很抑郁。
眼看四周净是同窗们嘲讽的眼神,他心头说不出的狂怒,真想应了那该死的先生那句话,暴戾一个给他们看看!
正在天人交战之际,一个仆役打扮的人却来到亭边恭敬地问道:“我家主人问,可否借这位公子的大作一览?”
他指的是江楚城。
众人见那仆役已然衣着不凡,知道其主人必然是更了不得的人物,是以从善如流地将江楚城写的那几首诗交给了他。
自然,他们完全没有征询过当事人的意见。
那仆役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这回却是驾着一架马车。
马车是豪华气派的马车,驾车的仆人是气度沉稳的仆人,等到车门半开,一名衣着素雅、容貌清丽的女子缓步而来的时候,众人都开始觉得,今日开这个诗会的决定真心很正确啊!
上巳节就应该出门踏青遇佳人啊!
那女子在她们面前优雅地施了一礼:“诸位公子有礼了。我家小姐问,这些诗作是哪个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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