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句,一片哗然。众人似乎此刻才看到江楚城一般,纷纷把视线投向他。
“……奴婢自然大惊失色,正在此时却听到皇后娘娘与瑶环居然也进来了,说是娘娘的轿辇突然坏了,这才进来稍事休息。她们见到奴婢也很惊讶,待看到骠骑将军就更惊讶了。奴婢与娘娘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却听得陛下已带着人过来了……然后,便是陛下看到的情况……。”
“撇得倒是很干净。”静昭容一脸不屑,“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自然得问一问另一位当事人。听听他说些什么,也许事情便清楚了。”万离桢凝视着江楚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敢问骠骑将军,今夜为何孤身前往这听雨阁?”
一语既出,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方才皇后娘娘那边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听江楚城的分辩了。
比较下来,他的分辩才更加关键啊!
江楚城闻言回道:“确如这位女史所言,下官与皇后娘娘只是在听雨阁偶遇。”
万黛秀眉一挑,讥道:“骠骑将军是耳朵不太好吗?大司马的话你可听清了?他问你,‘今夜为何孤身前往这听雨阁’。”
江楚城却没有回答,在万黛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视之下,他忽地朝姬骞跪下,稽首拜道:“陛下明鉴,微臣不敢欺瞒陛下。微臣与皇后娘娘确实只是在此偶遇,绝无任何私情。然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请恕臣不便告知!”
众人听了他这番答复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一个将军,在皇宫内廷肆意乱闯,惊了皇后娘娘的仪驾,还被人认作是有私,如今大家询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此,他居然说他不便告知!
这是在求死吧!是吧!是吧!
他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倒没什么,可他这般行为,却将皇后娘娘的清誉置于何地!
因着一种奇妙的预感,慕仪从一开始就料到江楚城不会坦诚,可纵然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仍觉得心头一阵发寒。
根据她的经验,今夜这个情况,只要江楚城一日不把事情交代清楚,这件事就一日不能揭过。
恐怕在事情查明白之前,她这个皇后境况将会十分堪忧了。
姬骞凝视着江楚城,良久方缓缓道:“既然孟皋你把这件事情说不清楚,也罢,朕便给你时间。来人,将骠骑将军锁拿起来,朕回头再慢慢问他。”
“至于皇后……。”姬骞没有看慕仪一眼,只是平静道,“朕见你最近身子似乎不太好,想来是前几日太过操劳的缘故。从明日起,你便好生在长秋宫歇息吧。”
慕仪想起几个月前,她遭到戚淑容指控时,他也是这么处置的她。但她知道,这回没这么简单收场。
“宫中的一应事务,朕看从前惠妃处置得挺好,便交给她来管吧。”想了想又道,“不过她近日身子也有点不好,万贵妃得空还需得从旁多加协助。明日便让六尚局的女官们去毓秀殿听惠妃的训诫。”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震。
众所周知,虽然后宫从前名义上是皇后主事,万贵妃与温惠妃协理。然而皇后娘娘在控权方面十分在行,后宫众人日常起居的一切事务皆由殿内省和六尚局等官署负责,而这些官署的主事无一不是诚心效忠于皇后。是以万贵妃虽名义上有着协理六宫的名号,却根本无法真正从她手中夺权。
可陛下如今居然让六尚局的女官们去恭听惠妃训诫!
训诫六尚局女官这是皇后方有的权力!陛下此举,竟是要完全拔除皇后多年的苦心经营!若真让惠妃从此将这些位置特殊的女官宦臣们攥在手中,只怕就算有朝一日皇后重新掌权,后宫也已然不是从前的后宫,想要重得人心便难了。
慕仪掌凤印三年,从未被人这般架空过。身为国母,身为女君,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更耻辱的是,姬骞这般处置她,根本是在明白地告诉众人,他不信任她,他在怀疑她。
这样的羞辱,比夺取她的权力还要让她备受鞭笞。
可她只能默然地立在那里。众人都看着她,夜风瑟瑟,她缓缓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躬身施礼,道:“臣妾遵命。”
万黛也福身道:“臣妾遵命,自会好好辅助惠妃。”
姬骞看向温恪与万离桢:“朕这般处置,两位可有异议?”
慕仪没听到他们的回答。但她知道,父亲不会反对的。若是姬骞将后宫交给万黛来负责,他必然是不会同意,但姬骞却将这些事情交给了惠妃。虽然惠妃不是他的女儿,但她对温氏的忠心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以父亲的性子,在没有把握立刻救出她的情况下,自然会先选最稳妥的、对温氏损害最小的办法。
至于如何帮她解围,只能过了今夜再作打算了。
万离桢当然也不会反对。万黛今夜虽然没有拔得头筹,但是扳倒她这个皇后已然是收获不菲了。让惠妃主事便让惠妃主事吧,没了皇后她孤掌难鸣,到时候再去除她自然要容易许多。
姬骞这个决定可谓是在温万二族的各种考虑之间取了一个最好的平衡,若说他事先没有半分准备她绝不相信!
她只觉得似乎回到了几个月前,顶着漫天箭雨站在茂山的万丈深渊之前,那时候心中的茫然与无助便如此刻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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