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过犹不及，谢缨缨第一次对一个人有好感，在她眼里，梅老板千好万好。江慕月深知，自己说多了反而会引来她的反感。
酒足饭饱，霍平骏主动提出要送江慕月回去，谢缨缨忙不迭地钻进了顾安楠的车。
“我们先走，你们两个慢慢聊。”谢缨缨从车窗里伸出脑袋，做了一个鬼脸。
顾安楠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大笑道：“霍平骏，春红姑娘我替你照顾，你尽管放心。”
霍平骏瞪了他一眼，正要发作，顾安楠已经开着车逃之夭夭。
汇丰路小楼离绮月楼有一段距离，恰逢戏散场，黄包车并不好叫，江慕月坦然地接受了霍平骏的好意。
她正要上车，路边却冲过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死死抱住了她。
“小姐！我找你找的好辛苦！”乞丐抬起头来，露出来一张满是泥污的脸。
小乞丐十五六岁的样子，瘦骨嶙峋，她穿着一件露出棉絮的破夹袄，枯瘦的手死死抱住江慕月的双腿，呜呜咽咽哭起来。
江慕月楞了一下，伸手拨开乞丐的脸上的头发，有些惊讶道：“阿香？你怎么来了？”
阿香是陪她一起长大的丫鬟，可是北平离南城千里迢迢，她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江慕月心中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阿香私自跑出来，莫非是江家出事了？
霍平骏在此，她不好多问，赶紧将阿香扶起来，拉着她钻进了汽车。
路上，阿香忍不住哭哭啼啼地哭诉自己的遭遇。
“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留下阿香一个人，这半年多我都担心死了。”
“阿香千里迢迢跑出来，这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小姐你千万不要赶我走。”
江慕月轻轻拍了拍阿香的后背，柔声道：“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
她目光一指前座上的霍平骏，眼角的余光瞥见后视镜，却发现霍平骏也在看着她们。
本以为他必定抓着今天的事不放，但直到汽车开回汇丰路小楼，霍平骏也并未发问。
进了门，阿香看着不大的二层小楼，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
“小姐，”阿香呜咽着道，“咱们家有什么不好，你却非要跑出来。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没什么，在英国读书的时候，一个人生活习惯了。”江慕月云淡风轻道。
她给阿香拿了件干净的衣服，又准备了现成的面包，热了一些牛奶。
吃到热乎乎的东西，阿香稍稍缓过劲来，江慕月才问：“舅舅舅母一切都好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提到舅舅和表哥，江慕月心中苦涩。
“好是好，就是总想起你。”阿香嘟起嘴，“小姐也真是的，自己偷偷跑出来复仇，也不和我说一声，这也太不仗义了。”
“老爷和夫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少爷和我瞒地好辛苦。”
沈家发生的事，在江家并不算什么秘密，阿香知道事情的起因，心中的担心不免更甚。
她紧紧拉着江慕月的手，哀求道：“小姐，咱们回去吧。我知道小姐想报仇，可是这两年，老爷的身体并不好。小姐总要替老爷夫人考虑考虑。”
江慕月暗自叹了一口气，丰县那场大火之后，她阴差阳错逃过一劫，被接回了北平，和舅舅一家生活在一起。
这些年来，舅舅对她的关心无微不至，可是她心里面总憋着一口气。
她的母亲孤零零地死去，凭什么沈家人能高枕无忧，诸事顺遂？
她缓缓地把手抽了出来，澄澈的目光变得幽深冷冽。
“阿香，你在这里休息几天，然后我买张车票，送你回北平。”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阿香一愣，待要再劝说些什么，江慕月已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回到房间，江慕月打开抽屉，取出来一个小巧精致的紫檀木盒子。她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小心地抚摸着。
这些东西是她母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旧物，是她在江家找到的。
其中有一块成色极佳的玉佩，母亲活着的时候从不离身。
只可惜，另一块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了沈竞雄，成了沈家人的囊中之物。
这些年，每次她想母亲的时候，就会把这些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反复地看，仿佛母亲就在身边。
同时，这些东西也在提醒她，沈家欠她母亲的，欠她的，是还不清的。
恰逢周末，医院放假，江慕月一早便替阿香买了车票，嘱咐了她几句，便拿着药箱出门了。
自从上次沈文绮的伎俩被拆穿，江慕月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去沈公馆看诊。
期间二姨太数次打电话过来，沈竞雄也送来不少礼品。
现在火候差不多了，江慕月打算去沈家看看。大仇未报，她现在还需要看病这个由头。
到了沈公馆，二姨太早早地就等在门外了。
简单地寒暄了几句，江慕月便跟着二姨太进门。
刚进客厅，便看见沈文绮拿着一套洋装从楼上下来，对董曼云抱怨道：“妈，这裙子都过时了，人顾太太可是市长夫人，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被笑掉大牙！”
董曼云瞥了女儿一眼，安慰道：“你爸好不容易答应放你出去，怎么会答应你买衣服？将就着穿吧，这不是上个月才买的？”
“上个月还没有这么冷，现在早就该买皮草了！”沈文绮不满道，瞥见江慕月跟在二姨太屁股后面进门，瞬间就不说话了。
几天不见，沈文绮在家里面憋得快要发霉了，江慕月却越发好看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碎樱斜襟衫，下面搭配深绿色长裙，保暖不说，暗色的衣裙衬得她皮肤白皙，双目灵动，风采照人。
更让沈文绮嫉妒地牙痒痒的是江慕月的耳环，那么大的两颗珍珠，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沈文绮的目光几乎要吃人，江慕月却仿佛未看见屋子里这娘俩，跟着二姨太径直去了老太太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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