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董曼云和沈文绮灰溜溜地回到了沈公馆。
闯了这么大的祸，沈文绮自知理亏，她小心翼翼地，生怕弄出一丁点响动，惊动了沈竞雄，招徕一顿毒打。
沈文绮丢了脸，她觉得在南城待不下去了，本想离开这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生活。
董曼云却道：“你阿爸到底是爱你们的，你做错了事，他最多打你一顿，但事后，你还是他的女儿，他会原谅你的。”
她也想把女儿送走，可董家没什么有钱的亲戚，沈文绮想要离开南城讨生活，需要钱，而且是很多钱。
折腾了这么几次，董曼云拿不出这么多钱。
无奈之下，母女两人只好灰溜溜地回了沈家。
沈公馆里安静地可怕，一进客厅，两人却发现沈竞雄坐在沙发上。
董曼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忙上前解释。
“老爷，文绮年轻不懂事，谁想到江建辰居然是个骗子，他不光骗了文绮，还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
言外之意，江建辰骗术高超，这不是沈文绮一个人的过错。
沈竞雄目光阴冷，一言不发。
沈文绮知道他压着怒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阿爸，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你要打要罚都可以，可是我是您的女儿，你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
沈文绮声泪俱下，这一招是刚才董曼云教给她的。
她心想，姆妈说得对，最多打一顿，受点皮肉之苦。
闯了这么大的祸，给沈家丢了这么大的脸，就算打一顿，沈文绮也认。
沈竞雄依旧没说话，他冷眼看着这对母女，眼底尽是嘲讽。
“冤孽！真是冤孽！”他怒极反笑，“我沈竞雄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才摊上这样的妻子和女儿！”
客厅里明亮的灯光在他脸上镀上一层冷锐之色，此时看起来便有些阴森。
不打不骂，那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董曼云和沈文绮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半晌，沈竞雄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们走吧，我累了。”
董曼云的身体僵住了，她嘴唇哆嗦，“走，老爷你是要赶我们走吗？”
“阿爸，不要赶走我们！”沈文绮也哭着哀求，她拉住沈竞雄的手臂，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
“滚！”沈竞雄推开了这母女二人，“滚上楼，别让我看见你们！”
董曼云和沈文绮如梦初醒，逃也似的上了楼。
她们现在已经不敢奢望别的，只要能留在沈家，享受沈家的锦衣玉食，她们便已经很知足。
沈竞雄痛苦地捂住脑门，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的笑。
他在外面拼了命赚钱，拼了命交际、拉拢关系，可家里这两人是怎么做得。
董曼云一次又一次给他丢脸，让他抬不起头，沈文绮更是不知廉耻，成了整个南城的笑料。
他现在觉得，他真是欠这对母女的。
他指节分明的手紧紧地攥住了沙发背，像是捏住了某些人的喉咙，一点点收紧。
他心中道，挡路的全部要清理干净，就像二十年前那次一样。
沈竞雄起了杀心，怒气也懒得发泄了，只是把董曼云母女关在房间里，并没有多做处置。
他心想，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出了这种事，沈竞雄面子上挂不住，在医院请了半个月的假，专门收拾烂摊子。
沈公馆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安静地可怕。
两天以后，沈家老太太亲自过来，找沈竞雄喝茶。
沈竞雄并没有喝茶的心思，沈家老太太便开门见山道：“儿子，文绮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另有隐情？”
沈竞雄摇头。
“江建辰，江慕月，两人都姓江。”沈老太太又道，“你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沈竞雄揉着太阳穴，他忽然一拍脑门，想起了什么。
“娘，你该不会是说，这是江慕月安排的？”
江慕月有段日子没出现在沈家了，沈竞雄听说她和少帅好上了，还去了避暑山庄。
婚礼太仓促，江慕月又没有直接出面，很难想象江慕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见沈竞雄还掰扯不清，沈家老太太无奈地叹了口气。
“儿子，江昭瑥就姓江。”她又道，“江慕月刚来沈家那会儿，家里面风波不断，我派人查过她的底细，她的老家在云南，时代行医。”
“可现在看来，要么是她掩饰的太好，要么是我们查的不够透彻。”
沈老太太抬起头，直视着沈竞雄的眼睛，“儿子，北平那边的熟人来信说，江家只有一个儿子，江慕琛，北平财政司司长，叫江廷，你仔细看看这张照片！”
沈家老太太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报纸，递给了沈竞雄。
展开，上面是新任财政厅司长的一则公告，标题醒目，但让沈竞雄真正震惊的，是照片上面的人。
“这是江昭旭！”他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他仔仔细细看了几遍，照片上面的人确实是江昭旭，江昭瑥的哥哥，他的小舅子。
他现在想通了，江廷就是江昭旭，北平的江家，正是他曾经的岳丈家。
江慕琛，江慕月，如此说来，江慕月果真是江家人。
“不对，这不可能！”他猛然想到了什么，腾地站起身来，拼命摇头。
江昭旭有一个儿子，但当年他的夫人难产才生下那个孩子，身体太弱，医生早就断言她不能再生育。
江慕月是江慕琛妹妹，两人差了一岁，这怎么可能呢？
沈老太太拄着拐杖，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她走到沈竞雄身边，道：“没错，是她。你的女儿阿月，她还活着，现在回来了。”
老太太布满了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外面狂风大作，客厅的门忽然被吹开了，涌进来一股冷风。
老太太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语气也缓和下来，“儿子，你现在不用计较往事，你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和阿月交代，怎么和督军交代。”
沈竞雄痛苦地揉着头发，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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