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月去过督军府多次，她觉得那里与其说是家，倒不如说是霍督军办公的场所。
沈文昕想要去督军府，自然不是见识一下这么简单。
沈慕月想起和霍督军的约定，她不想让沈家的事牵扯到霍家。
沈慕月拢了拢耳畔的碎发，她抬眸道：“督军府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我说了也不算。”
说完话，沈慕月便径直回了房间，关上窗户睡觉。
外面风雨大作，沈文昕站在阳台上，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她的双眸似淬了毒一般，死死盯着沈慕月的房间。
一场秋雨一场寒，下完雨以后气温骤降，外面梧桐树的叶子落了一地。
沈慕月穿了件夹棉的旗袍，她觉得脖子冷飕飕的，头发便没有梳起来，随意地披散在身后。
外面还在下雨，沈竞雄没有着急上班，而是坐在餐厅里悠闲地吃早饭。
见沈慕月从外面走进来，沈竞雄上下打量她几眼，不悦道：“女孩子就要规规矩矩，披头散发地像什么样子。”
沈慕月微微愣了一下，看见一边规规矩矩坐着的沈文昕，她很快明白过来。
昨晚沈竞雄睡在二姨太房里，这母女两人一前一后，已经埋好了足够的伏笔。
沈慕月也低头打量自己的穿着，语气恭顺道：“阿爸说的是，我只是过来吃个早饭，一会儿回房间再收拾。”
她的态度，如古井无波。
沈竞雄的火气，只好又憋了回去。
早饭吃到一半，沈竞雄去医院上班了。
二姨太悄悄瞥了沈慕月一眼，脸色不善，沈文昕则低着头默默吃饭，也是耷拉着一张脸。
沈慕月觉得气氛太压抑，她并不想和二姨太母女计较，起身离开。
阿香道：“小姐，明明是沈文昕做了错事才会在葬礼上丢人，但他们的样子，怎么反倒像是在责怪咱们！”
“无所谓，她们并不是咱们网里的鱼。”沈慕月道。
害死江昭瑥的沈竞雄，沈慕月只想把沈竞雄拿下，她不想招惹二姨太母女，必要的时候，她宁愿退一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沈慕月觉得沈文昕已经得到了教训，她不会再计较。
此外，阿香还告诉沈慕月，昨天从墓地回来以后，沈竞雄发了很大的火，主要是冲着老家过来的那些人。
沈文昕有顾安楠这把保护伞，沈竞雄不敢拿她怎样，罪责全部落在老家的人身上。
沈天峰夫妻两个首当其冲，沈竞雄甚至说，从此以后再不会给这对夫妻一分钱，让他们自生自灭。
窗外是密密麻麻的雨帘，干净透明的玻璃窗上，映出沈慕月的好看的侧脸，她的唇角微微勾起。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二姨太母女回了东小楼，沈慕月不想和她们发生冲突，她披上一件厚重的风衣出门。
因为沈家两位太太的葬礼，沈慕月不得不在医院请假，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决定去医院看看。
刚到诊室，同事小李便推门走了进来。
小李是外科医生，是个大大咧咧的北方的姑娘。
沈慕月给小李倒了一杯热水，从抽屉里拿出来一盒饼干，两人边吃边聊。
“慕月，你这几天不在应该还不知道，咱们医院最近要换药品供应商了。”小李握着水杯暖手，气温骤降，她还没来得及换上厚点的衣服。
沈慕月不解，“药品供应商是医院高层的决定，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吗？”
在仁和医院，医生只管看病开药，病人要去药房买药，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地方。
“那关系可大了去了。”小李有些激动，“现在西药太难买，北边又在打仗，供不应求，很多西药已经成了稀缺货，有钱也买不到。
我听说医院找了新的供应商，但他的药品并不是地道的外国货。咱们看病开药，可如果药效不行，病人不知道要怎样。”
“不是西药，那不是在拿病人做实验吗？”沈慕月也有些惊讶。
江家也是做药品生意，不过仅仅限于中药材，西药很多都是合成药，据沈慕月了解，国内现在还没有哪家制药公司可以合成药效相当的西药。
如果医院高层决定换掉药品供应商，那的确像小李说的这样，倒霉的只会是病人。
“我听说新的供货商已经决定了，新一批中药材很快就会送到。”小李又告诉沈慕月。
沈慕月轻叹了口气，“这么说来，中医门诊会是第一个试验品。”
换了供货商便不能保证质量，沈慕月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的病人交代。
生病已然是很痛苦的事情，奈何医院还想借此发一笔横财。
一整个上午，沈慕月都为此事忧心忡忡。
她甚至在想，要不要私下找霍平骏，让军政府出面干预。
仁和医院在市政厅的管辖之下，军政不分家，霍平骏说的话会管用。
中午的时候雨并没有停，沈慕月和小李一起去食堂吃饭。
在走廊里，她遇见了一个熟人。
姚亭西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迎面走过来，他的步子不急不慢，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黑白无常，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姚亭西朝沈慕月看过来，小李紧张地抓住了她的袖子。
“沈小姐，好久不见。”他客气地打招呼。
沈慕月挤出一个笑容，她挽着小李的胳膊要走。
“沈小姐，可否赏光一起吃个午饭。”姚亭西向前一步，拦住了两人。
小李偷偷瞄了姚亭西几眼，她讪讪道：“你们有话慢慢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了。”
沈慕月心中无奈，她语气冷淡道：“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午饭就不吃了。”
在这里见到姚亭西，她已经大致猜到了他的意图。
医院要换药品供应商，而姚家恰巧有很大一部分产业和药材有关。姚亭西出现在这里，显然不是偶然。
姚亭西邪魅一笑，“沈小姐是聪明人，我也不饶弯子。医院最近要运来一批中药材，沈小姐是中医科室的顶梁柱，药品还需要你来把把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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