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两日, 大水还没彻底退去。
石江城虽是几日之间涌入了几千号难民, 可还是有条不紊的。天有不测风云,两三年闹一次小灾,三五年一次大灾。从许多年前, 石江城救助难民便有自己的一套惯例。城内的书院、衙门外的场地, 以及西街集市这些场地, 在受灾期间,会被衙门临时征用, 专门用来安置难民。搭建草棚的柱子与稻草席, 衙门仓库年年备的都有, 基本上两年换一次。
住的地方一解决, 剩下的就是粮食了。这里的大户人家,这些年都有了舍粮救灾的惯例,在粮食上会拿出相当一部分替衙门分担,剩下的一部分才由衙门自己分担,且年年相安无事。
石江城衙门的储备粮仓都是实打实的,没有一丝一毫水分。这里天高皇帝远, 吏治绝对不算清明, 大家该捞油水捞油水, 该吃空饷吃空饷。可这些年来, 不管出于哪种心思和目的, 军粮和衙门的存粮都没人敢动的。
今年水患太大了, 附近几个城都淹了, 只有石江城地势高没事, 附近几个县城自是不必说,甚至有从安延府逃难来的,这难民的数量是往年的几倍了。大户人家今年第一次出的救济粮就比往年闹饥荒都要多一倍,以为紧一紧怎么也该够了。可是今年衙门竟是不怎么愿意出粮食,已让大户人家连着出了两次粮食,甚至不要脸的开始第三次催粮了。
有一有二事不过三,谁家不用吃饭了。今年这附近的地方,粮食肯定是颗粒无收了,便是大水退了,从外省调粮过来,粮价肯定也会比往年高很多。如今,大户人家也没有余粮啊!谁还能倾家荡产的做善事不成?!
林贤之坐在衙门上首,瞪着孟志诚,尖声道:“凑了那么多天就凑了三船?!剩下的粮食呢!!当初不是说仓库最少还有十船粮食吗!”
孟志诚苦着脸道:“附近五六个的县,甚至安延府的难民,都朝咱们这边跑,都是大梁朝的百姓,本官能厚此薄彼吗?当初预计能吃的粮食就那么多,可没想到人多出了好几倍啊,现在给皇上凑出三船,我们已是竭尽全力了。”
吴同知忙道:“再多给的话,不出十日,这里就要有人挨饿了,大几千号难民啊!挨了饿,万一激起了民变,咱们的乌纱帽保不住事小,可公公也难免要担责啊!”
林贤之道:“激起民变那是你们的事!和咱家没有关系!这里还有粮商,还有大户人家,去找去借,总之三日内这咱家要压着五船粮食去回圣旨!”
吴同知也苦着脸:“往年赈灾大户人家都出粮食,今年出的比往年多了一倍多,大家都已尽力了!粮商那里也去征了,大家也给,但是都说没有粮食,给那么几升,打发的叫花子一样啊!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今年这附近就咱们城没有淹,粮商的粮食都保住了,可但凡能在大梁朝做粮食生意的,有几个是真正的白身啊!孟大人一个六品地方官,谁会听他的啊……”
“放肆!”林贤之一拍桌子,尖声道,“难道还让咱家亲自去征粮?你们有难处,皇上就不用吃饭了?你们养着几千号的难民都有粮食,到了皇上这里就没有粮食了!混账东西!待咱家立即上书……”
“别别别!!!”吴同知忙摆摆手,急声道:“监军息怒啊!也不是没有粮食。我们倒是知道哪里还有粮食,可是我们不好开口啊……”
今日出门前,冯玲给冯桢、林贤之各装了一袋子炒花生、板栗当零嘴。冯桢正坐在下首剥着吃,因他是林监军正经的舅爷,虽然这两日跟进跟出,不是吃零嘴就是在睡觉的,也没人过问一句。这会吃零嘴都吃瞌睡的冯桢听见这句话,跟装了雷达一样,立即清醒了过来,很是精神的看向吴同知。
林贤之眯眼道:“既然有粮食,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吴同知小声道:“段靖南的女儿今年五月初就开始收粮,那时粮价正贱,她不知做什么用,几乎将石江城的去年的旧粮都收走了。虽说那时候大家都不知道会有水,可现在他家手里攥着那么多粮食,说不得就要卖给那些个粮商。”
林贤之双眼一亮:“那就让他交出来啊!他们这些当兵的吃得都是皇粮,现在皇上需要粮食,他们自然该为皇上分忧!”
孟志诚小声道:“段家是真金白银买的粮食,灾后也不曾炒高粮价,此番赈灾的救济粮,他们出了是别家的五倍。再者,段靖南这次为了筹集赈灾粮真的没少出力啊!”
林贤之思索了片刻:“也是,人家真金白银买的粮食,咱家也不能白拿,这番押粮去安延府,咱家自会给他请功。”
“前番安延府剿匪,他也是立了功的,上面还不曾论功行赏呢……”吴同知看了冯桢一眼,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段靖南是个官迷,要粮食也不难,可咱们这本就只有个守备的缺,这不已经补上了,石江城是已没地方再升了,林监军以为如何?”
“哦?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林贤之沉默了片刻,“不就是想升官吗?这事咱家来……”
“公公!公公!不好了!!不好了!!”林贤之尚未说完,潘定跑了进来,扶着门口一边喘息一边开口道,“小的刚才在门口,看到有人把咱们家围住了!还有人硬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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