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真宣读完口谕,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道:“卫爱卿,高淮,你们将朕的口谕传至龙图阁,让他们制草诏书吧。”
“奴婢遵旨。”
随侍在旁的高淮恭敬地应了一声,而后不由偷瞄向同样躬身称是的卫辰。
多少大臣前赴后继都没能办成的事,居然就这么让卫辰办成了!
有了这份定策立储之功,无论继承皇位的是邕王还是兖王,都得承卫辰这份人情,这就是日后进身元老重臣的资本啊!
高淮此时心底对卫辰的佩服有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经此一事,他也越发坚定了牢牢抱紧卫辰大腿的想法。
卫辰和高淮缓缓退出文德殿,向皇城南面的龙图阁而去。
到了阁前,二人便被拦住,守在门口的门吏大声喝斥道:“此乃机密重地,一应官员闲杂人等,不许擅入!”
卫辰忙向门吏通禀了身份和来意,这才被引入阁内,往首辅韩章所在的值房而去。
见首辅值房前人来人往,多是朱紫大臣,卫辰也不由暗自感慨:“韩大学士还真是日理万机啊!”
与此同时,值房内,韩章听到通报说卫辰带着内侍前来,登时大喜,立马放下了手头堆积的文牍,忙不迭地迎出屋外。
卫辰见了韩章,恭敬地深深一揖,一旁的高淮面色开口道:“陛下有口谕,请韩大学士与文、徐二位大学士一同听旨。”
韩章闻言顿时眼皮一跳,连忙看向卫辰,见卫辰微微点头,韩章内心的欣喜之情再也无法抑制,赶忙让属吏去请文彦昌、徐穆二人前来。
不多时,文彦昌和徐穆匆忙赶来,他们二人尚不知晓内情,到的时候心里还在暗暗疑惑,不道官家有什么重要旨意传达,竟非要三位大学士一同到场不可。
见人已到齐,高淮面色肃然道:“陛下口谕,大宗无子,则小宗为之后,为之后者,为之子也。邕王、兖王,日表英奇,天资粹美,皆立为皇子,入朝参赞政事。待朕择其贤者,使摄储嗣!”
听到卫辰所传的口谕,早已有所猜测的韩章还能勉强保持淡定,文彦昌和徐穆的脸上却是写满了震惊,心里更是有如翻江倒海一般。
官家居然想通了!
回过神来,文彦昌脸上的震惊之色很快就被狂喜替代,兴奋地连连高呼陛下圣明。
文彦昌一心为江山社稷着想,只求早日立储就行,徐穆却是多了些自己的小心思,希望借着立储之事为自己积攒足够的政治资本,从而更进一步。
可眼下,赵真突然决定立储,而徐穆却并没有在其中起到足够的作用,顿时让徐穆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徐穆心底自然是失望不已。
忽然,徐穆注意到了默默站在高淮身边的卫辰,不由心中一动。
难道官家突然同意立储,就是因为这个小子?
卫辰能够与高淮一同前来,其实已经传达出了很多信息。
官家决定建储,卫辰必然在其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否则以他一个小小翰林修撰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可徐穆还是有一点不明白,卫辰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才让赵真同意改口的呢?
高淮宣读完口谕,催促道:“三位,还请速速制草诏书,奴婢也好送呈陛下御批。”
韩章与文彦昌正欲点头,却见徐穆忽然上前一步,疾声道:“此诏龙图阁不能制草!”
韩章和文彦昌都是错愕地看向徐穆,高淮也是急道:“徐大学士,这是为何啊,如此奴婢怎么向陛下交代?”
徐穆正色道:“立储之事关乎国本,依照旧制,为防范篡逆,必须由天子亲自召见诸位大学士,面谕旨意方可。”
“这……”
徐穆说得义正言辞,连卫辰都听得有些发愣,高淮更是没了主意,连忙看向另外两位大学士。
文彦昌当下开口劝道:“徐大学士,陛下好不容易答应立储之事,若不及时拟诏,万一明日陛下改变心意,你我可就都是国家的罪人了!”
徐穆断然拒绝道:“本官只知职责所在,今日之事不合程式,若是贸然草拟诏书,给大周招来祸患,才是真正的罪人。”
听到徐穆的话,文彦昌脸色铁青,徐穆这种不合时宜的古板显然让他十分不满。
韩章看向一身正气凛然的徐穆,微微眯起眼睛,而后露出些许笑容道:“徐大学士所言有理,立储乃是国家大事,便是再郑重也是理所应当。既如此,我等便同至文德殿面圣,请官家面授机宜,徐大学士以为如何?”
徐穆看到韩章的镇定的眼神,内心略感不安,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应声道:“韩大学士思虑周全,下官自当从命。”
高淮见此,也识趣地不再劝说,跟着三位大学士连同卫辰一起往文德殿面圣。
不多时,一行人抵达文德殿,赵真见卫辰和高淮没带来圣旨,不由有些疑惑,当下问道:“众位爱卿,莫非出了什么差池?”
众人都看向徐穆,徐穆出班朝赵真躬身一拜,将自己先前在龙图阁所持的观点再复述了一遍。
赵真听后恍然大悟,称赞道:“忠于职事,徐爱卿真乃国之干城也!”
徐穆闻言心中暗喜,正了正颜色道:“陛下,立储是国家大事,一经决定便不可再反悔。臣斗胆问一句,立储可是经由陛下圣心独裁,日后不会再有反复?”
赵真闭目半晌,终是悠悠一叹道:“不建储,则众心不安,社稷不稳,卿家宽心,朕意已决,决不至再有反复。”
徐穆面露释然之色,当即叩拜道:“陛下能当机立断,为宗庙社稷计,此乃黎民苍生之福也!”
“卿家忠心可嘉,朕心甚慰。”赵真微笑着问道:“卿家可否替朕拟旨了?”
“臣遵旨。”
于是,在这一番君臣对答之后,众人再度退回龙图阁。
卫辰跟着大部队一脸懵逼地从龙图阁跑到文德殿,又一脸懵逼地从文德殿回到龙图阁。
直到在龙图阁内,看着徐穆眉飞色舞地起草诏书,卫辰细细回味琢磨刚才发生的事,这才明白了徐穆这么来回折腾的用意。
徐穆之所以拒绝口谕,坚持要面圣,就是想方设法地在已成定局的立储之事中横插一脚,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从而分润一份定策建储之功。
靠!
想明白这一点,卫辰差点就忍不住爆了粗口。
难怪徐穆这老贼突然成了大周的“强项令”,甚至不惜硬顶其余两位大学士,敢情就是为了来和我抢功的!
面厚心黑,阴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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