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故事发生的很多很多年之后,西方有一位心理学大师【那是毛!】曾经说过,一个人成年之后所有的行为都受到童年经历的影响。只要追本溯源,就一定可以找到它的根源。
又有伪文艺青年不科学地认为,一个人将死的时候,眼前必然会闪现过一生中所有重要的画面。
我们姑且认为这些理论有它的道理。那么,当那柄锋利的剑刃刺入温慕仪的胸口时,她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温慕仪在很小的时候,便已经清楚的知道,她和这世上的许多女子,都是不一样的。
她出身于世代簪缨、居庙堂之高的大晋第一世家温氏,她的父亲是温氏第三十七代族长、左相温恪,她的母亲则是今上一母同胞的女弟临川长公主。光这些,就足够让她得到世间大多数女子穷其一生也求不得的尊荣。
但这里说的不一样,并不单单指她的出身。
煜都温府服侍的老人们至今仍津津乐道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发生的怪事。
能劳动这些人絮叨二十年的怪事并不多,毕竟作为在天下第二大八卦发生地【第一是皇宫】待了几十年的仆婢,见过的世面搞不好比许多困在深闺的世家小姐还多,心理承受能力非常之高,寻常的怪事压根儿触动不了他们的神经,更别说讨论个二十年。
所以,温慕仪来到这个尘世做出的第一个贡献,便是给那些为她当牛做马的下人们提供了一个足以消遣二十年的巨大谈资。
在这些老仆的口中,那个雪天的一切都非常不寻常。
明明清晨还是阳光明媚,到了辰时却毫无预兆地下起雪来,且没有过渡,一上来便是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一片片一层层,给冬日里也郁郁葱葱的温府庭园迅速覆盖上一层白色,远远望去,入目皆是冰雕玉砌般的亭台楼阁。
有身不过七个月的族长夫人临川长公主在镜水轩赏雪时突然开始阵痛,将桌上的一整套汝窑青花玲珑瓷器掼到地上砸得粉碎。
其后便是长达九个时辰的忙乱。因是头胎,陛下和族长都十分重视,特意安排了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三位老太医来共同照顾长主的身子,在他们的悉心照料下,长主胎相一切正常,更在第五个月的时候诊断出腹中乃双生胎,让大家在欢喜之余更是小心得不得了。
一切顺利,所有人都以为长主会在三个月后,春暖花开的时节产足月下一对健康的双生子。谁也没想到,在这个大雪茫茫的午后,她会莫名其妙开始阵痛。
寅时三刻,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划破黑夜,将在房外等候已久的温恪从焦灼中解救了出来。正在众人欣喜不已的时候,稳婆却发出一声惊呼。
双生子一男一女,男孩先出来一刻钟,是温氏这一代尊贵的嫡长子。虽是早产,看起来却壮实健康,正窝在温恪的怀里挥舞着红彤彤的手臂嚎啕大哭。女孩却十分瘦小,乳母抱着她,皱巴巴的小红脸倚在乳母胸口,双眼紧闭,悄无声息似没气了一般。
温恪放下男孩接过女孩,伸手拍打她的脸颊却得不到半点回应。众人看着温恪越来越难看的面色骇得深埋脑袋,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三位太医对着女孩仔细诊断了,又低声讨论了片刻,终于对着温恪和长公主齐齐跪下,磕头告罪。
这是宣判了她的死亡。
温恪无力地闭上眼睛,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孔在这时也露出了难以掩藏的痛色。而产后虚软无力的长公主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冲到温恪身旁一把夺过孩子。
“长主,你要做什么?”温恪看着面色苍白、满脸泪痕的妻子迭声道,“快放下孩子,她,她已经……。”
临川长公主咬牙:“谁也别想抢走我的孩子。她活得好好的,你们休想欺我!”说完便赤足朝外奔去。
她本不能成功跑出去的。产房里外守着那么多的人,长房服侍的下人,宫中和其他房派来等消息的人,煜都名气最大的五个稳婆,三位太医和他们的徒弟仆从。这些人将产房外面堵得严严实实,谁会任由刚生产完的长公主抱着已经没气的大小姐疯疯癫癫朝外跑呢?
所以说了,那天的一切都不寻常,不可能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发生了,自然得如同提前排演好一般。长公主抱着大小姐顺利地跑出了房间,奔到了院子里。雪白的纤足踩在冰凉的雪地里,一下就没到足踝。她摔了两跤,挣扎着跑到院门口,差一点就要出了她与温恪居住的慧园。
温府的下人们此时终于证明了他们不是吃白饭的,他们还活着,两个侍卫拦住了长公主,碍于尊卑有别,他们不敢伸手碰触她,却也让她不能上前。这么一耽搁,后面的人终于赶了上来。
温恪一把抱住妻子,几乎是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刚生完孩子,这么折腾你不要命了?!”
临川长公主一瞬间满眼是泪,一边用力地挣扎,一边吼回去:“我的孩子若不在了,我还要这条命做什么?!”
温恪闻言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看向她怀中的小人儿。小小的身子窝在母亲怀里一动不动,让他不敢伸手去触摸她是否已经凉透。
正心痛难抑之时,忽然一声巨响,黑夜霎时亮如白昼,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劈中长公主生产的屋子,熊熊大火立时而起,烧得半边天空都染上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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